她脸颊上全是泪水,仰头看向向元鹰,逆光的他伟岸高大,痛苦的神色,强制忍受着痉挛,就这么打量着她。
像是在看陌生人。
向元鹰突然脑海中一下闪白,身体一晃,钻心的痛到了极致,绷着的一根弦像是已经断了,他再睁开眼,指着地上的人,红着眼有如怒吼的兽人,完全失去了理智。
“不要再让我看到你!永远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顾小淼一愣,她还以为,自己这一次终于有机会能够在他最痛苦的时候,陪他渡过,哪怕几秒钟。
但他说的是,永远不要看见她。
“元鹰!”文静和医生同事们回临时住宿楼的时候,看见了停车场上直直倒下的人。
所有人都慌了,不顾顾小淼失神的跌坐在地上,向元鹰倒在她的面前,在说完永远不要再看见她以后,他坍塌在她的面前。
“向元鹰,你真的这么讨厌我吗?”顾小淼被一圈的医生隔在外围,健壮一点的男医生同事,纷纷放下手中的餐盒,将向元鹰分摊着架走,场面一片混乱。
顾小淼豆大的泪珠洒了一地,没有人注意到。
大家都因为向元鹰的突然晕倒而惊吓到,文静当即被吓得苍白了脸色,看向顾小淼的时候,眼底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颤着双唇,一直到离开的时候,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额话。
文静心乱如麻,她不知道现在自己以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这件事情。如果仅仅是向元鹰的责任医师,她应该训斥身为向元鹰老婆的顾小淼,为什么一再的刺激他。
但她又是最害怕向元鹰醒来的人,毕竟如果向元鹰此时就恢复了记忆断层,那她之前所做的一切,组织上在一次军演中所策划的所有,都将化为乌有,即使未来向元鹰有可能与她再接触,他们还是失去了最佳时机。
不可以,向元鹰不可以记起来。
文静心乱如麻,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不好单独检查,注射神经毒素。并且如果情况不是她担心的那样,再次注射,只会让向元鹰受伤,那样的伤势,是她更不想看到的。
“文医生,怎么样?”豆骏掠过站在房间门口目光呆滞的顾小淼,急急地进门。
文静与几位医生守在一起,向元鹰得手脚被绑着,因为他现在虽然昏迷,但意识还在高速运转,他在努力回想以前的事情,逼迫自己想起所有被自己忘记的东西。
这个过程是最痛苦的。
豆骏一愣,他指了指躺着的人:“怎么回事?”
“梦靥。”文静给予最简单的解释:“精神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之下,昏迷以后会不自觉回想到平时最不愿回想的场景。”
她主动搭讪豆骏的手臂,拉着他往外走。
里面的空间不大,被这么多医生守着,现在又多了一个大个子的豆骏,整个卧室就更显得空气紧张了。
两个人出门,文静第一时间注意到了正盯着窗户的顾小淼,她从小的家教,和作为一个特佣兵医生的修为还是没能抵挡得住自己内心的害怕。
“顾小淼,请你离开。”文静冷声说道。
被她训斥的女人,没有移动的意思,愣怔着像是没有听到,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紧张地看着病床上的向元鹰,双唇抿在一起,脸色白,眼圈红,神色却是亮晶晶的。
豆骏只是听说了向元鹰晕倒在停车场,蒋行知走之后,并且顾小淼在场。
一个小女子怎么可能刺激得向元鹰晕倒,豆骏觉得文静有些草木皆兵了,可没等他为顾小淼站出来说话,就听到了自己从来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不想让向将军和夫人亲自请你回家,现在就离开这里。”文静再次宣告。
不过,这一次顾小淼听进心里了,立即将空洞的眼神对准了看似咄咄逼人的文静,忽然一笑:“我是他的妻子。在我们还没有离婚,你没有权利让我离开。更没有资格指责我的不是。”
文静嗤笑一句:“看来你很愿意看到向元鹰躺在那里痛苦?”
“我只是不愿意让他做缩头乌龟,即使是痛苦,我想他也愿意回想起被他遗忘了的几年记忆。”顾小淼说这话,眼圈又红了,声音微微颤抖起来:“我这么做,不过是不想让他后悔,我是他的妻子,有权力为他做这个决定。”
文静的心上被无声打了一拳,并且很重。
从家属关系上说,顾小淼此刻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从对向元鹰的了解上来说,他的确是主观想要回想起一切,哪怕是痛苦。
口若悬河辅修心理学学位的文静博士,此时因为心虚,竟觉得无话可说,只能静静地与顾小淼对视,从她的眼中看到了以前没有过的坚定。
“更何况,在他出事以前,他和我说了很多,那些内容,足以让我为他选择他需要的。”
她已经不再害怕了,时至今日,向元鹰已经说了不想要再见到她以后,顾小淼一心觉得,这是最后一搏。
这也是自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