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我说的是谁?”老狐狸抬起头来,目光炯炯,似是看到了曙光。
“媚娘不知,不过世间不如意事太多,凡来媚娘铺子里寻个称心如意的人,大抵如此,终究逃不出个情字。”
老狐狸一愣,从凤座上走了下来,将一身华服抖落,围着她转了几圈,嗅了嗅,方道:“你身上带着一面铜镜,可是你亲手做的?”
苏媚娘将袖中铜镜拿出,笑道:“此镜名为月下镜,想来最合母君大人的心意。”
老狐狸凑到月下镜前仔细看了看,见里面映出自己一张狐狸的面容,吓得惊叫一声,急跑几步,直到月下镜再照不见自己,方才停了下来。
“我怎么是这副样子?”它声音变得异常沙哑:“不对,我不是这个样子,我的容貌你没有见过,他都说我是四海八荒最美的女子,无人能及,无人能及……”
她焦躁地用爪子扒着落在地上的华服,华服上精致的花纹被她的利爪刮得没了形状,变成片片裂帛,散落在地,一片狼藉。
“我的美貌,便是你也比不过,你等着,我要让你看看,我要让你看看……”
老狐狸像是发了癫狂,一路絮言,绕过垂下的重重帷帐,向大殿之后的内室狂奔而去。只留下苏媚娘一人,手里握着月光流转的铜镜,面上,微微一笑,似月华,柔美。
紫鸾宫中的房间很多,由以母君居住的紫宸殿为甚。那老狐狸绕过帷帐,进入的,便是一间略小的隔间,只陈设了些杂器古玩。从隔间的紫檀雕花门出来,则是段长长的走廊,走廊尽头有间华美房间,便是母君的寝殿,而走廊两旁各有房间若干,房门紧锁,不知做何用处。
此时的紫宸殿,甚为安静,若仔细听,可听闻殿中回响着微弱的哭泣声,期期艾艾,其中夹杂着些许哀嚎,仿佛是从这些房间中传出的。
老狐狸焦躁地在走廊上转了两圈,便在一扇门前站定,念了个咒,房门洞开。
房内依然缭绕着紫气,老狐狸甫一进入,紫气烟消云散,现出张极大的雕花木床来,上覆云锦绫罗,有女子昏睡于其中,容颜清婉,不慕愁苦,赫然便是锦欢。
老狐狸三两步爬上了床,伸出爪子来轻轻抚摸着锦欢的脸,喉头呜咽一声,扯开了她的衣裳,露出了心口来。
空气倒有些凉意,锦欢微微打了个哆嗦,悠然转醒,看到眼前一张充满褶子的狐狸脸尽在咫尺,吓得连连后退,紧紧抓住了身边锦被,挡住了自己的身体。
“姑娘,莫要害怕,我只是想向你借些东西。”老狐狸声音沙哑道。
“你,你要什么?”锦欢声音颤抖着问。
“不过是你心头的一碗血,取来极是容易。”老狐狸抬起爪子,按上了锦欢的心口。
“你,你不要过来……”锦欢用脚奋力踢向老狐狸。
“姑娘,莫惊慌。你看看,你长得这么美,而我却已苍老,这极没有道理。我是狐妖族的母君,自然应是这世上最美的人,你说对吗?来,乖乖过来,一碗心头血而已,要不了你的命。我会温柔些,不会弄疼你。”
“救命……公子,公子快来救救我……”锦欢吓得哭了出来,紧紧握着胸前净生送给她的玉魂锁,在身前用力挥舞。
玉魂锁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惧怕,泛出淡淡柔光来,瞬间将锦欢包裹于其中,而老狐狸,被隔绝于光芒之外,不能再接近锦欢分毫。
“净生倒真是舍得,竟把藏有他一半魂魄的玉锁给了你,你可知这是他的命根子,倘若我毁了它,净生便也活不成了。”
老狐狸咧嘴一笑:“算了,不在这里和你耗时间了,我现下急需心头血恢复容颜,你不给,有人愿意给,等我恢复了,再来陪你好好玩玩,也不迟。”
她走了两步,又道:“不如你随我一同来吧,看过其他人的下场,你再决定,要不要把心头血给我。”
说完,爪子一挥,锦欢便不由自主地飘在了空中,跟在它身后晃晃悠悠出了门去。
老狐狸站在走廊上,低声念咒,瞬时风起,几扇房门应势而开,原本微弱的嚎叫声如今变得越发大起来,锦欢抬眼偷偷向那几间房中瞄去,吓得一时间竟忘记了哭泣。
几间房的摆设与她那间并没有什么不同,皆在中央放置着雕花的床,亦是绫罗绸缎覆于其上,床上不约而同皆躺着一名女子,只是与她方才不同,是清醒的。
要说她们清醒,倒也不太妥当,这些女子,眼神痴迷,像是堕入无穷梦幻,只面容是痛苦。痛苦的缘由,来自胸前一处伤口,便是心口处,现下淌着血,一滴一滴,声如更漏,静谧,却摧残。
那一张华美的雕花床,便是她们的禁锢,任凭她们如何撕扯挣扎,却始终也离不开分毫。
生不如死,便是如此。
而有些像是死了的,便如一具具没有思想的木偶,形容甚为枯槁。如此容颜,便像是血流殆尽,再无生气。即便是形容依旧明丽的女子,也只是端端正正坐在雕花床上,定定注视着门口,眼神空洞,亦不鲜活。
“看到了吗?不听话便是像她们一样的下场,你如此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倘若没有了魂灵,会是什么样子?”
锦欢想逃,奈何光芒笼罩着她,逃也逃不出去。老狐狸见她着急模样,甚是满意地笑了,爪子一挥,锦欢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
“怎么样,想好了吗,我只要你心口上的一碗血,一碗便够了,倘若你不乖乖给我,我这一生气,用了强的,到时候你会不会和她们一般模样,我可就不确定了。”
“我,我给,我给,你将血取了去,是不是就能放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