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含浓情,说了这最后一句话。
夜幕低沉,屋外疏影黯淡,屋内红光暖阁,凤冠在坠得头生疼,沐采韵却迟迟不肯将她摘下,她要等着顾里安回来,亲自摘去她的凤冠,结发绾同心。
鼎沸的人声渐渐消停,空气里酒意甚浓,随着客人的离去也变得稍淡了些,沐采韵只闻着,也觉得头有些晕了。她想躺下去小憩片刻,却是不敢,因为顾里安还没有回来。
她的洞房花烛,容不得一点瑕疵。
前院的道谢告别声响了又停,此起彼伏过后,空留一院沉寂,黑夜凉得彻骨,沐采韵搓了搓手,宁愿忍受着寒冷,也不愿找一件衣服来披上。
因为喜娘说了,新娘子坐在洞房里安安静静地等着夫君回来圆房,天经地义。
洞房花烛夜,收拾前厅的丫环小厮们都刻意绕过这里,不敢扰了新人的良辰,所以,这里足够安静,安静到连红烛滴泪的声音都可以听到,安静到沐采韵听到了自己渐渐平静下来的心跳,听到了急促呼吸的停顿,听到了心上覆霜一般的凄凉。
顾里安没有回来。
他说去去就来,可是这一去,他便没再回来。
沐采韵听着自己的心寸寸凉透,红烛一根根泪尽,次第而灭,转瞬间,黑暗将房间吞噬干净,心里却衰草漫天,比黑暗还要凄凉。
沐采韵浑身僵硬,却仍是执拗地等下去,这天还没亮呢,既然没亮,她就得等下去。
时间愈是流淌,沐采韵的心愈是灰死,芳心将要寸断之时,洞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浓重的酒气扑鼻,沐采韵皱着眉,仍是不敢动,注视着形如顾里安的黑影踉跄而来,一路跌跌撞撞,如同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才来到她的身旁,一把将她按在了床上。
顾里安用力很猛,沐采韵被她抓得生疼,忍不住叫道:“里安,疼!”
顾里安醉后的眼眸仍是晶亮,痴迷地看着沐采韵,却再没了深情:“这不正是你想要的么?怎么,还不够么?”
沐采韵被他吓住了,惊恐地道:“你在说什么?”
顾里安冷笑道:“你不是想让我娶你么?我娶了,你还想让我怎样?”
沐采韵眼中含着泪,轻声道:“里安,我已是你的妻子。”
“哼,原来你想让我这样啊……”顾里安说着,一把扯去她的衣服,疯狂地吻了上去,沐采韵再也忍不住了,泪水夺眶而出,顾里安豪不疼惜的野蛮亲吻让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凌辱,从小到大,她从未如此不堪过。
沐采韵挣脱不去顾里安的蛮力,只能无力地瘫在床上,浑身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顾里安的身子忽然顿住了,怔怔地看着在自己身下发抖的沐采韵,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忙翻身坐了起来,将被子拉过来给沐采韵盖上,小声道:“对不起。”
沐采韵将整个身子都埋进了被子里,低低啜泣着,还未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儿来。顾里安听着这揪心的哭声,在黑暗里静静坐了半晌,忽地站起了身,冲身后道:“是我对不住,你好好休息,我让下人再收拾出一间房来。”
“里安……”沐采韵忽然抓住了他的袖子,顾里安的身子一滞,不动了。
“求你,别走……”
近乎乞求,沐采韵死死地拉住了顾里安,顾里安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
沐采韵凄然一笑:“我一点也不觉得苦呢。”
顾里安甩袖:“除了娶你,我给不了你想要的。”
沐采韵将他又拉近了几分,含笑道:“你在,这就够了。”
顾里安回过身来看着她,漆黑的房间里,沐采韵一双眼眸满含泪水,深情凝望着他,这痴傻的女子,流出的不是眼泪,而是不悔。
顾里安终是没有再坚持,挨着床沿坐了下来。
沐采韵拉着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顾里安也狠不下心来将她赶走,他二人就保持着这个奇怪的姿势,僵持到了天亮。
顾里安倔强地坐了一宿,沐采韵起先还小声哭泣着,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她哭得累了,伏在床上沉沉地睡去,可手却不忘紧紧地拉着顾里安,生怕他偷偷跑掉。
顾里安看着窗外的光影变化,黑夜散尽,白昼一眼望不到尽头,湛湛青天之下,浮生半凉,他的日子好似再没有盼头了。
沐采韵从梦中惊醒,慌乱地坐起身,直到看见了床边的顾里安,方才松了口气。顾里安回头看向她,面无表情:“天亮了,该起来了。”
沐采韵点头起身,顾里安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房门,早有丫环端了水进来,伺候他二人梳洗,在一名丫环要替顾里安换下喜袍时,沐采韵极其自然地接过丫环手中的活,替顾里安脱下了喜袍。
在沐采韵为顾里安套上一身天青色衣袍时,顾里安的身子仍是僵硬的,丫环见他二人情深意切,都捂了嘴偷笑着退了出去。直到房间里又剩下了他二人,顾里安方才退后了几步,自己系上了扣子,冷冷地道:“你没必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