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随接过来,捧在手上仔细看了,这白玉美人初被先生得到时,还只是一块通体浑圆的白玉,如今已依稀有了个美人醉卧的形状,只是面目还不清楚,白玉捧在手中,温润细腻,隐隐有幽淡的白光从白玉身上散发出来,像是对手指的抚摸有了回应。
长随抚摸着白玉美人,手中触感让他觉得舒服得很,竟舍不得放下,他咽了口唾沫,道:“这白玉美人儿已有了形状了,面目也渐渐出现,只是还不清楚。”
金千邑看着他,眸子幽深:“你每日见我把玩它,不觉得好奇么?”
“掌柜哥哥从未给我说过它的来历,长随自然是好奇的,只是掌柜哥哥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长随不便多问的。”
金千邑满意地点了点头:“我不说,是因为没到时候,如今是时候了,该告诉你了。”
长随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金千邑道:“相闻南海无人可及的仙境长了一种神奇的树木,名为玉女树,玉女树百年发一次芽,百年开一次花,百年结一次果实,结出的果实通体浑圆,大如手掌,状如白玉,名为玉女果。玉女果可治愈人间百病,使人重塑肌肤,犹对天生的心疾有绝好疗效,所以,我想法设法找到了南海仙境,也恰遇上玉女树结果,只可惜当时那树上的果实只剩了一个了,就是我手中的这一个。”
长随恍然大悟:“掌柜哥哥你是为了长乐姑娘,长乐姑娘的心疾便是天生的。”
“没错,”金千邑点头:“只是这玉女果还未成熟,尚不能用作药引。”
“那它何时可以成熟?”
“待它面目清晰,落下三次眼泪来,便是成熟之时。”
“什么?”长随很是讶异:“它还会落泪?”
金千邑道:“玉女果以悲苦为食,人间悲苦众多,唯情爱之苦最为凄凉,玉女果恰喜这情爱之苦,情到极致,令它动了心,落下至纯的泪,便是成熟了。”
“怪不得这白玉美人儿片刻不离掌柜哥哥的身,还总爱让来天字间的客人讲故事,原来是讲给它听的。只是,这世间哪有这么多情爱之苦?”
金千邑笑了:“所以说你还小呢,有情的地方就有苦,这人世间本不就是苦的么?”
长随慌忙将白玉美人儿还给了金千邑:“掌柜哥哥越说越凄凉了,有些恐怖。”
金千邑抚摸着白玉美人儿,眼神里是宠溺,更有无尽的祈盼,因为,这不仅仅是白玉美人儿,而是能救长乐的命的东西呢。
金千邑单手支着额,闭起了眼睛,缓缓道:“世间情爱,至死不渝,玉女果能让它们长生不朽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像是睡着了,长随叹了口气,从柜台后拿了件披风为他披上,又将香炉里的香调得浓了些,因为他知道,金千邑最喜欢闻着这浓烈的香味入睡。
青烟袅袅娜娜,攀上了金千邑的身体,他身体渐渐放松,最后竟酥软了下来。他这一觉睡得酣畅淋漓,梦中好像误入了百花深处,花团锦簇,蝶舞蜂飞,轻风拂面,重香盈鼻,长乐站在百花中央冲他脉脉微笑,那是他的良人。
次日清晨,天还未明,长生当铺便被一阵火急火燎的敲门声惊醒了,年轻伙计睡眼惺忪地打开门来,见两个斗篷遮面的纤细身影飘在面前,吓得睡意全消,尖叫起来。
“你活见鬼了吗?”一个影子骂道,举起手中的灯笼在脸前晃了晃,语气十分泼辣:“看清楚点,我们家小姐要找掌柜的,还不进去通报一声。”
伙计这才看清楚,原来是昨天来铺子里闹事的两个姑娘,当下哼了一声,就要关门:“掌柜的最讨厌睡觉时被人打扰,您还是请回吧,等天亮开门了再来!”
莺儿一把将他拉住,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好大的胆子呢,竟连我家小姐也不放在眼里。”
伙计甩开她的手,朝地上啐了一口:“你家小姐是谁?我不认识,我只认识我家掌柜的,天大地大,我家掌柜的最大,你们若打扰掌柜的休息,我头一个不依。别仗着你们是姑娘家就盛气凌人,爷不吃这一套!”
莺儿这下被他彻底激怒了,扬起灯笼就想向他打去,被沐采韵及时给拦了下来。沐采韵向伙计盈盈一拜,柔声道:“这位小哥儿,大清早搅人清梦确实冒犯,采韵也觉得抱歉得很,只是这事情很急,还烦劳小哥儿进去通报掌柜的一声。”
伙计的态度立刻就软了下来,赔笑道:“还是这位姑娘的话中听,只是掌柜的平生最厌恶睡觉被人打扰,我也没有办法啊!”
沐采韵上前了一步,注视着伙计,笑道:“小哥儿若跟掌柜的说是有关洞光珠的事情,相信掌柜的定不会怪罪。”
伙计看着沐采韵俏丽的面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好吧,我去跟随哥儿说一声,兴许他能有办法,姑娘还请先在外面稍等一会儿。”
沐采韵欠了欠身:“有劳了。”
伙计进去禀报,不多时便急匆匆地跑了出来,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沐采韵和莺儿径直来到了天字间,长随早已等在那里了,为她奉了茶,笑道:“掌柜的还在梳洗,稍晚些便会过来。”
沐采韵十分优雅地坐了下来,点了点头:“有劳了。”
莺儿在一旁趾高气昂地瞪着长随,让长随感到非常不舒服,离开又显失礼,因此很是尴尬,而金千邑却是迟迟未来,长随与他二人寂寂无言,觉得时间难捱得很。
倒是沐采韵先开了口了:“绀香现下可是住在府上?”
听她提到绀香,长随立刻一身冷汗,只得如实回答:“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