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的干戈如此便化解了。
“嘻嘻……”
房间里忽地传出一女子的笑声来,梦婴姑和琴叟于泪眼中寻去,只见上官红一身红衣站在面前,正笑嘻嘻地望着他二人。
“你是……上官丫头?”琴叟问。
上官红点点头,道:“琴哥哥,梦姐姐,多年不见,红儿想你们呢。”
梦婴姑伸手想去握住她的手,不料却抓了个空,眼瞧着自己的手从她身体里穿过,手中握到的只是虚无。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上官红道:“梦姐姐,红儿确实早就不在这个世间了,只是心中一直有一事放不下,所以才在人间流连了这许多年,如今多亏了你们,红儿可以安心地走了。”
“不要……”梦婴姑哭道:“我们害你如此,如今再次相见,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救你回来。”
上官红笑着摇了摇头,道:“梦姐姐,琴哥哥,不是你们的错,早在你们见我之前,我已油尽灯枯了,不过耗着一口气,勉强撑着听了琴哥哥的曲,看了梦姐姐的舞,气便耗尽了。只是看到你们二人将我的死归于自己身上,自责了这许多年,我着实内疚,放不下红尘,便无法投胎。如今见你二人重归于好,我的心愿也了了,可以去了……”
她说着,身影便越发淡了,梦婴姑哭得像个泪人儿,忙要去拦,可上官红却笑了笑,道:“梦姐姐,我……是该走了,那里……有人在等着我,我要去找他……你和琴哥哥……好……好……的……”
如同做了一场梦,上官红的身影消失在他二人的视线里。她在他们的生命中停留的时间不过一瞬,却让他们用了一辈子的时间去顿悟彼此的重要,说实话,他们当真该好好谢她。
在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千秋客道:“千秋今日前来的目的有二,帮上官姑娘了却心愿是其一,你二人了却心愿便是其二。”他说着,看向琴叟,道:“你不是人吧?”
“你胡说什么!”梦婴姑恼道:“你让我二人冰释前嫌,我们感激不尽,但你若是诋毁琴叟,我梦婴姑是绝不答应的。”
千秋客忙道:“梦姑娘莫急,听千秋把话说完。琴叟公子三年前游历至不归山,与家师相谈甚欢,是以家师留其在山中小住了大半年。冬至那天,琴叟公子去山里收集雪水,想取这无根之水来煮茶,却不料途中下了大雪,琴叟公子不慎跌落悬崖,再寻不到踪迹了。说来也奇怪,自他落崖后的第二日,房间里的行囊便莫名其妙丢失了,请问这位琴叟公子,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梦婴姑看向琴叟,琴叟低头不语,握着梦婴姑的手却是紧了又紧,过了半晌,他忽地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狂,越来越骇人,最后随着一声凄厉的长啸,琴叟竟变成了一只仙鹤,乖巧地伏在梦婴姑的肩头。
琴叟的声音在房间里幽幽回荡着,他道:“我家主人归隐前曾许诺你一个‘天下第一’的结果,如今我替他圆了这桩心愿。这么多年来他有一句话始终未曾告诉过你,他心里有你,你要记得。“仙鹤咕咕叫了几声,长喙从桌上的包袱里扫了扫,一个东西便掉了下来。
那是一幅卷轴。
梦婴姑颤抖着双手捡起卷轴,打开来,映入眼帘的画面让她经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那只是半幅画卷,画中只一仙鹤,微侧着脑袋,正忘情地舞蹈,它深邃的双眸深情地望向一旁,仿佛那里寄存着它的眷恋。
“傻子……你终究还是没有忘记当日离去时的承诺,你的心,我懂了……”
梦婴姑仰天长叹,抱着仙鹤的双手瞬间枯槁了下来,她凄凄一笑,面容便似历经了几十年的坎坷,生出数道皱纹来,乌亮的秀发随着声声叹息变得苍白,一如雪染。俄顷间,梦婴姑如被夺去了青春,美艳不在了。
她哀鸣一声,抱着仙鹤从窗边跳了出去,只听得空中两声长鸣,犹如一唱一和,一对仙鹤在窗前旋转了几圈,并肩朝远处飞去。
江山如画,它们比翼齐飞,再不要经历多年的别离了。
一阵风过,地上的那半幅画卷被吹得飞了起来,在屋子里起伏飘荡了会儿,直直朝墙上撞去。待风渐渐平息了,千秋客这才发现,墙上原先那幅残缺不全的半幅图画如今竟齐整了,那上面一对仙鹤交颈而舞,却是妙笔生的《双鹤戏舞图》……
晓鹤谈古舌,婆罗门叫音。
应吹天上律,不使尘中寻。
虚空梦皆断,歆唏安能禁。
如开孤月口,似说明星心。
既非人间韵,枉作人间禽。
不如相将去,碧落窠巢深。
关于骁勇大将军谢远的英勇事迹,春熙城的每个人都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