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到不能反驳。讪讪道:“有什么事不能好好商量的?娘子何必说这样的话,赌这个气。”
“原我只想着借他的力站住脚,但若为了能站住脚就平白害人性命,我是不能安心的。可依姬六的性子,我谁也救不了。说来,我有父母,却也没有。有家与氏族,却也没有。生来便不走运,活着渺小如蜉蝣。既然救不了谁,不论是谁死,都只能拿自己的命去赔他。便是这样,心中也实在有愧,我愿意拿命陪人家,人家不稀罕也未可见!实在对人不公,却也无可奈何,毕竟我也没有别什么特别贵重的了。”
姬安听她这么说,到不免觉得伤感。
刘小花掂脚折了一只花枝。腰带勒着腰,细得像要折断似的,长长的袍角被吹得乱散,更显得身形纤细。她将花把玩了一阵,才继续说:“先时我还有些犹豫,我是真怕死。可再想想,人生在世也不过是那么回事。既然已经硬着脖子活到现在,就再争一回气吧……其实若没有姬六我早就死了,便只当还他了。”
若是别人,姬安还不能信。可是刘小花,他便心里有些忐忑。下意识觉得这个丫头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便不能让她这样钻死角,劝道:“人如在世难与不难,要看娘子怎么思量。人活着说容易原也容易了。刚则易折的道理娘子也懂的。公子素来吃软不吃硬。娘子何必讲如此绝决的话呢?既然明白公子的用意,不如好好与公子相谈一回。我也会帮着娘子劝劝公子。”
刘小花到笑起来:“他要能听人劝,也不是他了。”
姬安到无言以对。
刘小花摆摆手说:“你走吧。”决意赴死的样子。
姬安十分默然。他对刘小花是有十分好感的。
姬安回了都城姬六仍在作画,问他“她心情如何?”
姬安小心斟酌道:“也看不出什么来。刘娘子向来也不是外露的性子。”
“自然是瞧不出来什么的。”姬六笑一笑提笔要写什么,落笔之前却又突然顿住。他手掌心那一道伤疤还没好全,粉红色的新皮长出来了,但还是隐隐作痛。
看着这伤痕,他手上滞了一滞,突地将笔用力一掷,画了好久的画被那只笔滚得到处都是乱墨。
玉杆击在桌上清脆的响声,让几个侍从一惊。虽然姬六脸上一点也不显露任何情绪。可屋中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每个人都屏息垂头。
“她都说了些什么?”姬六反手摸了摸伤疤。
姬安小心翼翼把刘小花所言所行一一向姬六说了。说时多少有些忐忑。可姬六听完了到也不生气,不过淡淡问:“她没有再说什么?”
姬安摇头:“并没有再说,就让我走了。”
姬六推开窗子,望着院子里头的花树,静默无语。
姬安见他能这样平静,心里才缓一缓,可还没等他说话,姬六突然暴起“好!好得很!”抬手将桌上的砚台狠狠向墙上砸过去。
砚台撞在墙上‘砰’地一声,碎成许多晶莹的小块。偏他一点怒容都没有,只无面表情站在那里。
几个待从吓得面无人色。他站了一会儿,便像没事的人似的,转身拿起笔,是要继续画画的样子。
姬安连忙拿了一方新砚来。重新铺了画纸。
姬六画的是院子里老花树的一截树干。没头没尾的一截。树皮上面斑驳纹路描得一丝不乱,半点不错。等画完了,他放下笔,才说:“她要死,那就让她去死。”
姬安想劝几句,却又不敢开口。姬六摆摆手,他也只能带着人轻手轻脚退出来。等走得远了,从回廊上还能看到姬六的身影。十分单薄。
如果刘小花懦弱柔顺到也好了,哪边软和一点都不会是这样。可若她真是温柔小意姬六也就不会这样。都是孽。姬安叹了口气。姬六设这么个局,难道就没有想过刘小花猜得到吗?可他也还是这么办了,大约只有上天知道是为了什么好好两个人,要不死不休。
府里安静了几日,姬六呆在书房一步也没出来,没有他叫,谁也不敢私自过去。
眼看着三日时限已经要到,厉家都操办起来了,再过一天就要接新娘子了,书房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宫里也闹起来,说新帝非要出宫去,卡在狗洞子里头出不来了。
那宫墙是用玄铁做的,使不得术法,敲也敲不破——当初那狗洞子还是林阿娇弄出来的。现在宫里谁还有她那本事。
宫里的人拔萝卜似的扯了半天,又怕把人拔坏了,火急火撩跑过来求主意。墙往地里还砌了老深一段,挖也没用。
七皇子做的新帝,天天混吃等死,到也乖觉,这个时候却找起麻烦。姬安焦头烂额,但对方怎么也是圣帝,骂不得打不得喝斥不得管不得,可又不能让他真跑了。
不过做出来的事,实在是丢人现眼。哪任圣帝是爬过狗洞还被卡住的?
就是这么个性子的圣帝,他可真不知道自家公子有什么好忌惮的。给他几个美人,他便乐得东南西北都不管,没有半点志向。
人卡住出不来,姬六一时也没有主意,便也只有硬着头皮去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