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城门已经打开,邓闯带着前来驰援的将士们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二舅舅,头戴兜鍪,身着铠甲,肃穆威严,见了云娘便道:“我已经遣人去寻浩哥儿他们了,你只管放心!”
云娘恨不得大哭一场,却又忍住,只道:“二舅舅,一定要把玉瀚找回来!我知道他没事的!”
二舅舅又道:“消息传到京城,皇上震怒,急招我入宫携天子剑统领辽东兵马,查清事情真相!”说着与众人一同进了副总兵府的议事堂。
云娘也跟了进来,将那块绸角拿出来,把她所亲自经历的事情一一讲了,“眼下史友还关在副总兵府里,如今我便让人提出来交给二舅舅审理。”
二舅舅接了那块绸角,温声劝云娘,“我看你憔悴得很,一定是这些日子又急又怕又累,现在什么都不用管了,回内院里歇着。”又道:“皇后娘娘亦十分惦记你,就在我临行前还派了宫人前来传话,问你的好呢。”
云娘不胜感激,赶紧行礼答话,“多谢了,我还好。”
马佳一直陪着二舅舅站在一旁,现在陪着笑脸向云娘道:“我夫人十分关切夫人,还特别让我给夫人带些补品,一会儿便让人送进去。”
云娘“呸!”了一声,转身回了内院。如果没有马佳的私心,玉瀚怎么能遇到夷人呢?她恨死马佳了!现在他还要给自己送补品,难道自己就会原谅他了吗?还真是异想天开!
二舅舅是朝中名将,这一次辽东出兵攻打夷城,副总兵下落不明,夷人反围困了襄平城这些消息传到京城,皇上便急令二舅舅手持天子剑,带五千羽林卫精兵,沿途又调集各地卫所军急来都督辽东军事,路上先与宣府援兵相遇,再与辽东总后府大军会合。
天兵到来,夷人自然闻迅退兵。
接下来审理史友之案,却是没有什么悬念,史友自然是反了,史夫人其实是第一个问明的,然后便自尽了,史家的两个儿子见母亲自尽便也随着她去了。
只是大家都不解,史友为何会背叛朝廷,他毕竟是辽东名将,从年少时便跟了马佳身经百战,果真战功卓著。
不想,史友说了出来,还真令人万万没有想到。
原来,马佳经略辽东日久,越不舍手中重权,过了六十致仕回乡后不到一载便想方设法重新入主总兵府,且年事越高便越想将总兵之位传给儿子。只是朝廷的袭爵袭职只最高到三品,再以上便都要以军功晋身,是以他便大力为马如松制造军功。
军功并不比旁的,都是要一刀一枪杀出来的,是以马佳便颇用了些手段,将辽东诸将的军功移到马如松身上,史友便吃了大亏。他原本比马如松资历要老,军功要多,可是渐渐却排到了马如松之后。
这一次辽东副总兵病故后,马如松代任副总兵,便令史友十分地不满。正好,马佳又因武定侯接任副总兵而暗中下手欲令副总兵败于夷人之手,他便借着这个机会索性将行军路线泄给夷人,准备一石二鸟:除了副总兵,又将马家父子抛了出去。
然后,副总兵,甚至总兵之职都有可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不想,他的心机却被玉瀚看破了,反被算计着带襄平将士们安全回来,又被云娘擒住。如今妻子俱亡,悔之不及,说出真相后也欲自尽。只是这时又岂能由他?自然要押入京城,典名正刑。
云娘听了,便问:“马家父子呢?”
二舅舅便道:“他们虽然没有背叛朝廷,可是这么多年私募家兵、横征暴敛,又尸位素餐,如今也俱审理明白,我随后便要上了折子,只待圣裁。”
二舅舅看着云娘的脸色,深深叹了一口气,缓缓地道:“前去寻武定侯的冯指挥同知今天回来了,他们找到了几个当时随着浩哥儿留下的将士,知道他们逃出埋伏后便失散了,然后又向北打探到浩哥儿先是突向西北,后来因伤重不治去了……”
“夫人!夫人昏倒了!”
“快请大夫!”
云娘醒过来时,屋子里只亮着一盏灯,静悄悄的,江花坐在一旁,瞧她睁开了眼,便道:“夫人,你这备番亏了身子,怎么却不说?如今大夫让好好保养呢。”说着端上来一碗燕窝粥来喂她。
云娘吃了,又躺回去歇了一歇道:“你帮我换了衣裳,请冯指挥同知过来说话。”
江花便拦住道:“大夫不许夫人起身呢,二舅老爷也话,一切事情都有他,都能替我们侯爷办好,叫夫人什么也不用管的。”
云娘摆手,“你只替我请人进来,若是不请,我自己出去找。”
江花再不敢反驳,只得退了出去,到门前吩咐了又回来,因方经战火,一时孝衣还没有备好,只得找出件素净的大衣裳帮她换了,又重新梳了头,一丝饰物也不用。
云娘开了妆奁想取一支钗,却忘记所有的金玉之物皆已经犒军,便拿了一朵堆纱花插在头上,她是不肯穿孝的,“我不信玉瀚没法子逃出来,他一定没出事!”说着起身到了外间,令人多点了几盏灯,坐等冯指挥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