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烛如月,把明亮柔和的光洒向床头。
杨帆伏在床边,瞪大眼睛敬畏地看着,他的面前是圆滚滚的一个大肉球,肉球偶尔会轻轻动起来,时而向左,时而向左,每当它有所动作的时候,杨帆脸上惊讶、好奇、开心、欢喜的神情便接连出现。
小蛮躺在榻上,背后倚着柔软的靠垫,嘴角挂着甜蜜的笑容,轻轻抚摸着肚皮,又怕挡了郎君的视线,所以只在腹部边缘轻轻地抚摸着。
“小家伙在里边干嘛呢?”
杨帆好奇地问,这时的杨帆,不是义气重然喏的江湖游侠,也不是位高权重的朝廷大臣,他笑得合不拢嘴,说出话来充满了大孩气。
小蛮微微皱起眉,猜测着道:“我感觉……小家伙在用手指轻轻地点呢,一下一下的,就像小鸡啄蛋壳似的。哎哟……”
“怎么了?”
杨帆紧张起来,小蛮却“咯咯”地笑:“这小子,踢了我一脚!”
她这一笑,肚皮颤动起来,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也兴奋了,这里一拳那里一脚的耍起了醉拳,杨帆把手轻轻搭在小蛮的肚子上,感觉着小家伙有力的拳脚,先是眉开眼笑,继而有些紧张地道:“今晚小家伙闹腾的厉害,要不要找医士来看看?”
小蛮不在乎地道:“不用啦,前些天你不在的时候,小家伙比现在闹的还厉害呢,我感觉是快生了。你不用担心。大娘已经把医士、稳婆都请到府里来,如果我这边有状况,他们随时会来。”
杨帆这才放心,返身又自小几上取过一碗正在晾着的夜宵。这是一碗红枣板栗粥,煮粥的米是卢城稻米。米粒青如白玉,煮出的米粥浆汁如乳、油亮溢香,杨帆用汤匙调了调,对小蛮道:“已经不烫了,来。吃一点儿。”
小蛮放下衣服遮住肚皮,起身从杨帆手里接过粥碗,把熬得稀烂的米粥一口一口地吃下去。自打显怀以来,小蛮的食量就变得惊人,比以前的饭量至少大了一倍,杨帆自然是巴不得她多吃一些。
欢喜地看着小蛮把一小碗粥吃的干干净净。杨帆笑着接过小碗,又把湿毛巾递给她擦了擦嘴,细致入微的体贴,让小蛮心里甜甜的。
吃过夜宵,两人又坐在榻边低低地说了阵话儿,床头的红烛已燃去三分之一。小蛮打了个哈欠,杨帆见她疲倦。马上柔声道:“天色不早了,你歇下吧!”
“嗯!”
偎在他怀中的小蛮用头顶蹭了蹭他的下巴,像只慵懒的猫儿。
杨帆扶着她小心睡下,又把一张叠起的小垫子放在她的小腿下,她的小腿因为怀孕有些浮肿,睡觉时要在小腿下面垫个小垫子,这还是裴大娘告诉杨帆的法子。否则这个即将做父亲的年轻人哪懂这些。
“好啦,你好好休息!”
杨帆在小蛮光洁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将帷幔轻轻放下,透过薄薄的帷帐,他看到小蛮正望着他甜蜜地微笑。
杨帆轻轻吹熄烛火,走出门去,门外就是耳房,两个中年婢妇正坐在耳房里,一见他出来,忙站起身恭送。裴大娘担心年轻的丫环嗜睡,特意派了两个睡觉警醒,而且生过孩子的中年婢妇伺候小蛮的起居。
“有劳两位!”
杨帆照例向她们两个客气地打了声招呼,这才穿过耳房,向外面走去。
孕妇腆着个大肚子,睡觉时常常需要侧着身子,做丈夫的年纪也轻,睡觉不踏实,顶一下碰一下的可不得了,所以遵照裴大娘的嘱咐,杨帆被剥夺了陪娘子同榻而眠的权利。不过只要是对娘子和孩子有利的事情,杨帆自然是遵照执行,绝不敢有半点违背。
杨帆走出小蛮的住处,并没有马上回去休息。
徘徊在秋意深深的池塘边,踏着一地如霜的月色,杨帆负着双手,心神渐渐沉静下来。
挑唆南疆土蛮领对派驻该地的流官进行种种干涉,是独孤世家的手笔,独孤世家又岂会不关注京里的一举一动?在姜公子得到消息的同时,独孤家就得到了消息,紧接着杨帆也就知道了。
虽然传旨的中官还没有到,杨帆却已清楚自己即将到吏部赴任,而且要从女皇手中接过这块烫手的山芋,如何妥善解决此事,他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较,但是现在还缺少一样最重要的东西:山东士族的妥协!
同关陇集团进行接触?
独孤世家原本就是关陇集团的一员,它比谁都清楚,关陇集团的没落已成定局,除非趁着关陇集团奄奄一息,于军队还有一定的影响力,马上再来一场天下大乱,来一个七十二路反王,他们才有用武之地,否则无人可以挽回他们的颓势。
而且杨帆此前同继嗣堂的隐宗一直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也就等于同山东士族保持着密切的接触,他不可能抛弃这个强大的盟友,与一个注定没落的集团缔结同盟。
在李太公的寿宴上,嘻笑怒骂地嘲讽世家子弟,目的是赢得尚武的关陇集团的欣赏,如果当时郑宇、崔液、王思远等人不主动挑衅,杨帆也会另找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