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兄,倒是这茂源盐号,来势不善,不得不防啊。”符眰说道。
陆家根在江南,是江南头号门阀,但江南门阀在帝都一向弱势,陆家数代深耕江南,帝都的消息反不太注重,实际也注重不了,中原门阀一向看不起江南门阀,江南门阀整体被看着二等门阀,以陆家在江南的地位声势,在帝都也排不上号。
陆尧从帝都传来的消息中,并没有关于甄娘的消息,三人的注意力都在顾玮和福盛盐号上,也忽视了甄娘和她的茂源盐号,可就在刚才,符眰忽然想到了这茂源盐号。
“嗯,”陆峤扭头看着符眰,符眰想了想说:“这次拍卖,参加的五个盐号有三个是本地的,两个外地的,三个本地的都是新开的,两个外地的,一个是建业的瀚海商社,一个是彭城,瀚海商社的总号在帝都,到江南后与我们的关系还不错,掌柜的康成,我估计,他们参加拍卖不过是做个姿态,估计帝都那边受到压力。”
“帝都那边受到压力?什么压力?”陆峤很敏锐,立刻抓住了符眰的话里的要点。
符眰点点头:“所以,我觉着这事有几分蹊跷,瀚海商社为什么要插手盐田,他们不是不知道我们的态度,可他们依旧去了,可奇怪的是,他们却没能拍下任何一块盐田,三万七千两银子,嘿嘿,你是知道的,瀚海商社在江南买地建织坊,就花了七八万银子,去年,咱们便分红了八千两银子,咱们的分红只有两成,他们至少有三万银子的进项,三万七千两银子,多吗?”
陆峤苦笑下摇摇头,以瀚海商社的实力,这三万七千两银子还真不多,可随即问题来了,他们为什么没能抢下这八百亩盐田中任何一块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他没拿下一块呢?”符眰自设一问,陆峤点点头:“这说明,瀚海商社受到帝都方面的压力,所以,过来走个过场,来了,是给帝都方面面子,不买,是给咱们面子,对吧。”
符眰点点头:“另外还有一层意思,便是向咱们示好,那是拐弯告诉我们,这次事情来头不小。”
“来头不小?什么意思?”陆峤有些疑惑。
符眰点点头:“我这也是刚想到的,陆兄,你想,瀚海商社不是顶不住压力吗?谁给他们的压力?朝廷中关心这事的人很多,可真正会插手的却不多,所以,我担心的是,内卫插手了。”
“内卫?!”陆峤一激灵,神情顿时严肃起来,符眰郑重的点点头:“这也就解释了,那天晚上,为何虎贲卫会出现在那叫甄娘的女人的院子里。”
陆峤思索着了会,正要开口,老总管在外面叫道:“主子,二少爷回来了。”
“让他进来。”陆峤胸中怒火陡然点燃,厉声喝道。
可陆康一点不怕,整了整头上的布巾,摇摇晃晃的走进去,英俊的面容露出笑容,冲陆峤施礼:“爹,您来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孩儿好去码头接你。”
“哼!你干的好事!”陆峤在书案上用力一拍,厉声呵斥道。
“陆兄,别动怒!”符眰连忙劝道,扭头又对陆康说道:“二公子,这次你做事太冲动。”
“符先生,我那冲动了,”陆康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随意的说道:“那娘们不知从那来的,居然敢不将我陆家放在眼里!不教训教训,我陆家的脸往那放!”
“结果呢?”陆峤冷冷的问道。
“我哪知道虎贲卫会埋伏在那。”陆康掘犟有无奈的答道。
“你那知道。”陆峤火气再也压不住,腾地站起来,将符眰推开,陆峤指着陆康大声叫道:“现在好了,咱们陆家被你这不知道,给架在火上烤了!”
“火上烤?”陆康没给吓住,看着陆峤,半响,笑起来:“爹,那有那严重,您这是吓唬我吧,不就是夜入民宅吗,使几个银子不就完了。”
“你!”陆峤气得浑身直哆嗦,指着陆康说不出话来。
符眰叹口气,摇摇头,看着陆康说:“二少爷,这次还真不是吓你,你爹这次来,就是来处理这事的,本来要没这事,还可以继续僵下去,现在呢,咱们不得不让步,这还得求那顾玮善心。”
“善心?”陆康疑惑不解,看看陆峤和符眰的脸色,渐渐收起那嬉皮笑容,郑重的站起来:“这是真的?”
陆峤气得转身坐下,符眰又叹口气:“二少爷,这事,唉,我给你解释下吧,咱们这次对抗的是朝廷,朝廷盐政革新,想要多收点税,可咱们想的少交点税,我们和朝廷僵持的便在此,朝廷想逼咱们接受朝廷的方案,咱们想让朝廷接受咱们的方案,双方就此僵持,为了打破僵局,顾玮搞了这次拍卖。
那个甄娘,以前从未听说,拍卖前几天才登记的盐号,她买下了八百亩盐田,想就此进入盐业,可在江南做生意,谁家敢不卖盐业同业协会的面子,她一个外来女子为何敢如此大胆?”
陆康这下思索起来,符眰接着说:“可她就这样作了,为什么敢这样?只有两个解释,要么很蠢,要么背景很硬,可以无视盐业同业协会,二公子,你说会是那个?”
陆康虽然荒唐,可也不傻,脸色立刻变了,随即又迷惑不解:“可,符先生,这扬州就这么大,还有.....”
符眰不由苦笑下,陆峤喷出股粗气,符眰连忙说道:“二公子,不能只看扬州这一块,把目光放远点。”
陆康有点不耐,打断他说:“先生,别说一半藏一半,痛快点。”
“小畜生,不知天高地厚!”陆峤气急反笑,怒骂道。
陆康倒无所谓,他已经被骂痞了,符眰连忙安慰道:“陆兄别生气,二公子刚主事,还不知道其中利害。”
这次陆康倒没反驳,父亲急急忙忙赶到扬州,必是非常严重,他虽然在口头上不服气,可心底里也有三分担心。
“二公子,甄娘显然不是傻瓜,说明她身后的势力极大,盐政革新,其中利益极大,帝都那些贵人会不会插手?我想多半会,不但他们,还有兖州徐州豫州,那些门阀,恐怕也是虎视眈眈的,他们一方面盯着朝廷,一方面盯着我们。
所以,我和令尊判断,甄娘身后恐怕便有帝都那些贵人的影子;另外一方面,我们在扬州顶着,导致盐政革新迟迟不能推行,朝廷会高兴吗?答案是显然的。
所以,甄娘的来历便很令人玩味了,不管她是帝都的贵人派来的,还是内卫派来的,咱们都不能轻视,都不能轻易采取直接手段。
可如果是后者,那就更危险了,说明朝廷正失去耐心,二公子,你知道陈国之事,若朝廷在扬州重演陈国之事,咱们此举便是将刀送到朝廷手上。”
听到这里,陆康心里拔凉拔凉,脸色如土,陆峤看在眼里,心里长叹,冷声道:“小子,现在知道利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