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同志!刚刚传来的消息,我军著名的英雄,狙击王牌瓦西里少尉阵亡在了工厂区阵地上。”一名参谋没有敲门就走进了罗科索夫斯基的办公室,这间地下室现在昏暗无比,只能靠桌子上的煤油灯来依稀辨认人和物体的轮廓了。
黑暗中,罗科索夫斯基不知道将什么东西收了起来,放在面前的一个铁盒子里。没有刻意掩饰什么,他站起啦走到光亮一些的地方,不好意思的对自己的助手笑了笑:“我之前在莫斯科拿到的一些勋章……可能现在它们对于我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然后他就把那个铁盒子放在了身边的一个矮桌子上,走向了自己的参谋:“那个狙杀了不少德国人的瓦西里……阵亡了?他已经死了?这么优秀的战士……怎么会就这么死了……”
“是的,将军同志,现在我们已经被包围了,至少我们应该想想办法,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参谋面露担忧的说道。他说话的时候煤油灯在颤抖,跳动的光芒让他的脸庞看上去比厉鬼也好不到哪儿去。
毕竟这种状态下熬出来的人,精神状态根本就好不到哪里去。躲藏在城市■,下面幽暗的防空隧道里,每天都只能看看短暂的阳光,然后就窝在那个阴暗绝望的环境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那种渴望一切尽快终结,但是却知道一切的终结就是死亡的感觉,让这个指挥部里的每一个人都略显颓废。至少最近几天的时间里,就连一直信心满满的罗科索夫斯基都开始变得有些魂不守舍起来。
“如果,你有什么办法离开这里的话,我批准了。”看着自己的参谋,罗科索夫斯基丢掉了自己强硬的一面,他曾经用临阵脱逃的理由处决过十几个高级将领,现在他的最后时刻就快要到来的时候,这位冷血的苏联高级指挥将领,却体现出了他柔软的一面。
他走到自己的参谋面前,伸出手来,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在对方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我已经做好准备,为自己的祖国献出自己的生命了……不过你或者你们,都还年轻,不应该陪我这么一个罪人,死在这里。”
“将军同志!这里是斯大林格勒!这里是我们需要为之献出生命的城市!我们有几十万年轻的士兵在这里战死,我们这些指挥官如果在最后关头离开,那么还有什么脸面再回到自己的祖国?”那名参谋垂下了眼帘,略微带着酸楚的腔调回答道。
是啊,自己命令成千上万名年轻的士兵,用鲜血浸透了整个斯大林格勒——这里的每一条石缝内都是红色的土壤,这里的每一个广场上都堆满了腐烂的尸体,这里的每一栋建筑物都布满了斑驳的弹孔,这里的每一个弹坑似乎都是吸进无数灵魂的深渊。
他命令部队冷酷的反复攻击,他下令部队寸土不让,他用人命去填一个又一个德军挖出来的大坑,他用自己手下的性命来支撑自己守住斯大林格勒的诺言。
可惜的是,一切都已经远去的时候,他现自己就是一只在蛛网上苦苦挣扎的飞虫,看似只要挣扎一下就能脱离束缚,却最终让身上的丝线越敷越紧。守住斯大林格勒这个魔咒成了镜花水月一般的无法完成的战略目标,从朱可夫南下被拖延开始,罗科索夫斯基就预感到了自己将会在这里离开舞台,成为一个“历史”人物。
他精锐的第2近卫方面军中那些精锐的步兵还有装甲部队,已经在斯大林格勒的大街小巷中间被消耗殆尽了。等到这些部队损失惨重最终没有办法捏成拳头变成反击的力量的时候,罗科索夫斯基才意识到,残酷的斯大林格勒巷战不仅仅消耗着德国人宝贵的兵力,也在更血腥的消耗着苏联那原本就所剩不多的动员能力。
苏联的动员能力要比德国的多三倍,这是按照人口粗略判断出来的——苏联人口大约是德国的三倍,但是这个倍数随着德国人动员乌克兰等地区之后缩小了,缩小到了微不足道的两倍不到。
而就是这么一个已经被削弱的优势,在苏联前线轮番大规模损失的情况下,也已经差不多被丢光了。整个苏联现在动员起来的部队,事实上已经和德军能够动员起来的部队总数差不多了——想想就觉得崩溃。
“让卫队长进来吧!”罗科索夫斯基现自己的手掌在颤抖,因为他的最后时刻即将来临了。这位卫队长是斯大林委派给他的,可以说是非常尽职尽责的男人,不过罗科索夫斯基知道,这名卫队长很可能就是斯大林派来,监督他履行与斯大林格勒共存亡这个诺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