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女子的倒影,项筠摆弄着桌上多起来的胭脂珠钗等物,嘴角漾着一丝甜蜜,自打王爷病愈后待自个越体贴恩宠,时常有赏赐,手头自然也就宽裕起来,而底下人惯会看风向的,自然也不敢再轻慢。
“帮我涂蔻丹。”她将手摆在梳妆台上,吩咐新来的丫鬟道。
玉覃拿了小钵里调制好的凤仙花汁,仔细上手,那双手蛮巧,还在指甲面儿上勾了小花来,别具新意。项筠瞧着欢喜,挑着指尖拈起了一副耳坠作了打赏,玉覃小心接过,脸上露了高兴神色,毕竟是头回当差就得了赏儿,说明主子大方。
项筠瞥见,点了她道,“跟了我,自然要一心向我,只要我心情好,少不了赏你们的。”
“奴婢省的。”玉覃连连应是,表了衷心。“奴婢一定尽心服侍主子。”
项筠颇是受用地点头,余光瞧见玉绡走进来的身影,打了人退了,只留了玉绡说话。
玉绡是从外头来的,熏了屋子里的热气,霎时暖了身子,眉梢略是欢快扬起,“小姐,毒害小皇孙的事儿也照小姐的吩咐传出去,这下即使宋将军想保,只怕也保不了多久。”
项瑶叫樊王府的人押解去的大理寺,宋弘璟应承下三日破案,届时要是破不了,项瑶便难逃此劫。
而她让人找的那些人只消在市井的地儿那么搬弄几句,便能挑起轩然大波来。对一个尚在襁褓的小儿下此毒手,项瑶必会担上毒妇骂名,而究其原因,做了模糊处置,有说项瑶与项青妤间本来就生龃龉,面和心不合,也有更阴谋论的扯了宋弘璟,道是其被收买故意指使项瑶为之。毕竟太子被废,成王与蔺王都损了元气,樊王虽胸无大志,可顺序在前,难保有心人算计,借小皇孙来打击。
流言四起,真假难辨才好。
项筠脸上随之露了喜色,伸手覆过去瞧看那丹蔻,一抹艳色衬了心情。大理寺卿可是个不管身份地位的,定有的她苦头吃。
“玉绡,帮我梳头,姐姐落难,我可得去慰问慰问。”语调里是掩不住的幸灾乐祸。
玉绡替她梳了个十分精巧复杂的朝云近香髻,专门捡那华美的珠钗往髻上插,又挑了一件大红色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让她换上。
项筠穿戴妥当,对着镜子描眉抹唇,捏着细细的羊毫笔沾了蜡油调和的金粉,在眉心正中画了一朵盛放的莲花,随即抿唇一笑,端的明艳动人。“走罢。”
方踏出苑子走了不远,就遇着恰好出来散心的安瑾,病了一些时日,脸上笼了苍白病态,身子也愈显得单薄,与她站了一道,立时显出差异。安瑾亦是瞧见了她,微挺了腰板,于气势上不弱半点。
“姐姐身子未好利索,还是好好休养的好。”项筠语笑晏晏说道,目光溜过她瘦削面庞,“王爷这阵儿忙,顾不周全,姐姐得自个当心。”
安瑾瞧着她脸上明显的得意神色,敛了眸子,心底涌了凄凉。她与顾玄晔成亲以来,自是了解,可近段日子又有些看不透,虽说知道二人的婚姻参杂了其他,可二人之间一直相近如宾从未像现下这般生分,是的,生分,尽管顾玄晔有所掩饰,可她依然能敏感察觉出。
更别提他对项筠前后不同的态度。
她为照顾他而病倒,而那人清醒后却未问起过她,仿佛把她忘了般,却对项筠百般柔情,何其讽刺。甚至于她提起玉璧幻粉一事,他亦粉饰太平,并无追究。再多言两句,竟让自己要有容人之度。那一刻,安瑾觉得心被顾玄晔捅了个窟窿,寒风灌注撕扯,剐心般的疼。
以致愈病愈久,成了心病。安瑾忍不住勾了自嘲,有那二人在,她如何能做到大夫所说的放松心情,目光落了光彩明丽的项筠面上,迸出骇然精光,她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忍着想将面前人掐死的冲动。
项筠似是被她的眼神骇得退了一步,顿了片刻,扬起明媚笑脸,“姐姐保重身子,我还得去探望瑶姐姐,告辞。”
姐妹落难,言语里却有未尽的得意。福了福身与她擦肩而过,连带身后的丫鬟都是随主子端了姿态,不无熬出头的意思在。
“王妃。”跟着安瑾的丫鬟气愤咬唇,不掩担忧地望向她。
安瑾捂了胸口,胸腔盈满的窒闷感令她有些呼吸困难,顾玄晔,这便是你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