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么可能...
打从泰国回来,潘阳的情绪就一直很低落,有些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跟程思远提,而程思远呢,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每次她刚开口,程思远就把话题转到别的方面,犹犹豫豫拖了许久,真正令潘阳下定决心的是,她爸潘士松去工地勘查时,意外被钢管砸到了小腿,砸了个粉碎性骨折。
或许这件事在别人看来仅仅只是个意外而已,可却让潘阳心都揪到了嗓子眼,哪怕她不愿意相信,也不得不往反噬方面去想...
潘阳一刻也不能待下去了,她生怕自己再待下去会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走之前,她跟程思远提分手,本以为程思远会飙质问她怎么回事,令潘阳感到意外的是,程思远只是静静地听着她胡扯八道的分手理由,什么他不够贴心,不够温柔,脾气不够好...说到最后潘阳都说不下去了,程思远才沉默的点点头,许久之后才道,“行,我尊重你选择,你走吧。”
潘阳愣了半响,哇一声就哭了...
——
一九八零年的这个夏天格外炎热。窑厂的工地上,老潘家和老姚家的男人们都在如火如荼的忙活着,打从冬小麦收割之后,他们就紧锣密鼓的干了起来,争取早日把窑厂建成烧砖盈利,春末夏初的气候还好些,最起码能忍受,可进入三伏天之后,一天比一天炎热,潘兆科在顶着太阳进行连日的劳作后,不甚中了暑,不得不终止了他手里的那部分活儿,躺在家休息。
张学兰给他熬了绿豆汤,可劲的让潘兆科多喝点,同时忍不住嘀咕道,“你以前身体一直都挺好,终年到头几乎不生毛病,最近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还能是怎么了,舒坦日子过多了,自然吃不了眼下的苦头。
潘兆科连喝了几大碗绿豆汤,去床上躺了会儿,静待排尿...
他这一觉睡到了天黑,等再起来时,张学兰已经烧好了晚饭,白面馍馍,青椒炒豆角还有玉米面稀饭,这是这个时代潘家村家家户户的标配。
潘阳肚子不饿,就吃了半块馍馍就不愿意吃了。
被张学兰看到了,她又塞了半块馍馍给潘阳,强制道,“正碰上忙盖窑厂的时候,你吃这么点,哪有劲干活?不成,至少再吃半块。”
对啊,人是铁饭是钢,她可是庄稼汉,不吃饱哪有力气干活养家糊口...
潘阳接过馍馍,食之无味的啃了起来,吃完饭,张学兰收了碗筷,潘阳就傻坐在门口的二层石台阶上,她还没缓过来劲,脑子陷入了冥想中。
潘兆丰吃了晚饭筷子一扔就过来了,见潘阳坐在二层石台阶上愣神,潘兆丰也挨着她坐了下来,对潘阳道,“大哥,再有几天我们就能完工了,你看你要不要去把郑师傅照过来,给我们指点烧第一窑砖?”
潘阳这才回过了神,撇开脑中纷繁的杂念,对潘兆丰道,“是该请郑师傅过来了,这样,我明天就去城关村一趟,你们在家收尾。”
生活的压力容不得潘阳胡思乱想,次日潘阳天不亮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匆匆吃了口饭,就骑自行车往城关村赶,别看她起的早,等赶到城关村就已经是晌午了。
潘阳先去了城关村窑厂,到了那里一问人,才被告知郑师傅去了外地,要过两天再回来。
等潘阳再追问郑师傅回来的具体时间时,窑厂的工人就不耐烦了,撵她道,“瞎打听些什么,我怎么知道郑师傅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反正你再过几天来就是了!”
碰了一鼻子灰的潘阳只好往回赶,可她转念一想,此时她要是回潘家村,没两天还得赶过来,还不抵去潘士尧那里过两天,县城离城关村又不远,来回也方便。
打定了主意后,潘阳直接骑车去了县城潘士尧那里。
潘士尧在小院里靠大门口处用雨布搭了个篷,篷下支了一口大锅,大锅旁边就是案板,可以在上面揉面团、扯馓子...秀英每天负责和面扯馓子,潘士尧就立在油锅跟前拿特制的长筷子炸馓子。
此时潘士尧的闺女潘盈已经七八个月了,还不会走路,潘士尧夫妻二人忙活小买卖照顾不了她,就在院里铺上草席,草席上扔着潘盈的小包被,拨浪鼓等小玩意,任由潘盈在上面爬,有时候她也会爬到潘士尧裤脚边,潘士尧生怕油溅到他闺女身上,就抽空再把潘盈抱回草席上,她再爬过来,潘士尧就再抱回去...
好在放暑假之后潘士松就来县城了,有了潘士松在,潘盈可算不寂寞了,她就认这个小叔叔,要他抱,特别黏他,喜欢跟他玩儿。
潘阳去的时候,正赶上县高中学生下学,不少学生在排队买馓子,有的是在学校住宿,偶尔买次馓子改善伙食,补充下油水,本地的学生呢,则是受了家里大人的叮嘱,趁下学回家的功夫,顺带买些回去家吃。
要是哪天碰上谁家媳妇生完孩子在家坐月子的,能买的更多。
潘士尧忙得是不可开交,他见潘阳来了,扭身问道,“阿哒来了?吃饭了没?”
潘阳道,“去了趟城关村请郑师傅,结果扑了个空,还没来得及吃呢。”
秀英忙道,“阿哒先吃点馓子垫垫肚,等这批学生走了我就烧饭!”
潘阳笑道,“不忙,还不饿,我先去抱抱我大孙女。”
秀英哎了一声,道,“跟她小叔在屋里头玩呢,外头太阳太大,我让他们回屋里去了,阿哒你进屋歇歇,那丫头人来疯,阿哒可别总抱着惯她,就让她在地上爬,她可沉实了,总抱着累得人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