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的官吏虽然多,可不是向灯,就是向火,用徐党的人唐毅肯定不干,用唐党的人徐阶又受不了,那要是用晋党的人,唐党和徐党统统不干!
顺了姑意,逆了嫂意,委实难以决断。以往还能靠着赵贞吉,朱衡,葛守礼等等德高望重的老臣出马,让各方信服,如今眼看到了新陈代谢的关键时候,谁都不愿意轻易退步,那帮老东西也不管用了,老徐头疼欲裂。
“太岳,你直说吧,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张居正忙谦逊道:“弟子离京多年,用谁合适,弟子也说不清。不过弟子听说那位弹劾先帝的海刚峰还在,要是让他去办,或许能安抚各方。”
吸!
徐阶眼前一亮,海瑞这个蛮子他是印象太深刻了,一根筋,认死理。嘉靖送给他八个字“无君无父,弃国弃家”,徐阶认为是恰如其分的。这家伙好像根本不懂人情世故一样,脑袋里面没有血,没有肉,只有《大明律》,不怕死,不贪财,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破绽。
“太岳,海瑞倒是个不错的人选,只是此人曾经是唐毅的部下,而且这一次守卫小站,他的夫人也出了力气,让他查办,只怕会惹来非议啊!”
“呵呵,师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张居正含笑道:“只有海瑞去查,才能堵住天下人的嘴,也堵住唐毅的嘴!”
徐阶思索了半天,道理的确如此,让海瑞查案,唐毅肯定无话可说,可是把刀柄送给对手,万一……老徐打了一个冷颤。
“师相,海瑞其人,刚猛不屈,百折不回。若是他私心作祟,帮着唐毅,对付师相,自然就身败名裂,弹劾先帝换来的名声也会一朝丧尽。”
“话虽如此,可万一真让他查出一些东西,又该如何?”徐阶还是没法下定决心。
张居正犹豫了一下,撩袍跪在了地上。
“太岳,你这是干什么,快快请起。”
张居正抬起头,满脸的感怀,“师相,弟子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得不说。”
徐阶见他情真意切,点头道:“说吧,为师都听着。”
“启禀师相,陛下和高肃卿的感情非比寻常,高拱虽然离去,可是陛下心中的刺儿还在。偏偏那些言官讪君卖直,沽名钓誉,大肆弹劾陛下,从朝政到私德,无所不用其极。俗话说泥人还有三分土性,何况是一朝天子,九五至尊。陛下对言官的恶感日甚一日,到头来,他都会把账算在您老人家的头上。唐毅多半是看透了这一点,他想继续激怒言官,进而往您老身上泼脏水,一旦君臣关系彻底破裂,弟子怕您老……”张居正说不下去,只是不停擦眼泪。
徐阶愕然张大了嘴巴,竟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不是徐阶他的见识不如张居正,而是沾事者迷旁观者清。他沉醉在号令天下,权倾朝野的迷梦当中,满以为科道马是瞻,到处都是他的门人弟子,除非隆庆疯了,不顾大明江山社稷,才敢对自己动手。
而且徐阶坚信自己的作为才是正道,才是致君尧舜,不管是高拱,还是唐毅,都是会乱国的贼子。
可是经过张居正的提醒,徐阶转过来一些,不那么自以为是了。
他的判断是建立在大明皇帝是理性和顾全大局的基础上,问题是武宗正德,世宗嘉靖,前后六十多年,大明的皇帝都是有钱任性,没钱也任性!国家大事,远远不如他们自己心情来的重要,光是在嘉靖手上,起起落落的辅有多少?更不要说惨死的夏言,还要落得孤家寡人,在坟地乞讨的严嵩。
如果皇帝真的要不顾一切,徐阶扪心自问,还真没有办法应付。
他以前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手上没有说得上话的合适的人选,帮着他和隆庆沟通解释,现在张居正回来了,老徐一下子抓到了救命稻草。
只是老头子心机阴沉,不愿意直说,他还想试探张居正。
“唉,非是为师不想,奈何陛下成见已深,非是老夫三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的。”
“师相,弟子愿意为师相前去说清楚。”张居正激动说道:“严嵩柄国之时,举朝上下,几乎无人不党附严嵩,严世蕃又与景王过从甚密,几次试图劝说先帝废长立幼,若不是师相帮忙回护,哪有今天的局面,师相忠于陛下,是不容离间的!”
徐阶不由得为之一振,坦白讲他的确暗中帮过隆庆,可是碍于身份,他不能说出去。其次徐阶支持裕王,也是无奈之举。
严家父子已经倒向了景王,他要是不帮着裕王,景王上位,他的下场就更惨了。
把这种被动无奈的帮忙,当成人情来说,邀功请赏,实在是有些无耻。可是眼下修复君臣关系要紧,徐阶也顾不得了。
“太岳,你可有把握,让陛下相信?”毕竟离京五年,张居正和隆庆的关系没准早就淡了,再跑去说三道四,弄得隆庆起了猜忌,反为不美。
张居正含蓄地说道:“师相,弟子和陛下的确生疏了些,不过却可以找人帮忙。”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