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徐阶提自己,老严嵩寿眉一挑,十分惊讶。按照他的判断,徐阶多半会苦苦替唐毅开脱,然后自己只要轻轻推一把,就把徐阶捎带着干掉。
真没想到,徐阶的境界提升这么快,没有逆着嘉靖不说,还反倒把自己牵扯进来。严嵩对唐毅那也是恨之入骨,赵文华是怎么折损的,不就是唐毅弄了一个热气球,惹恼了嘉靖吗!
如今机会就在眼前,岂能放过那个小子?
严嵩脑筋一转,却又想到了嘉靖的怪脾气,这位皇帝是最拧巴的,从来不知道从善如流,如果两位阁老都喊打喊杀,他会不会改变主意?毕竟唐毅那小子的本事还是不差的。严嵩犹豫了一下,突然现嘉靖犀利的目光正在盯着他。
严嵩急忙说道:“启奏陛下,老臣以为唐状元身为天子门生,亘古未有的六元及第,又受了陛下如此恩遇,想来不会视国法为儿戏,或许……或许……”
“或许什么!”
嘉靖眼睛喷火,好像一座即将喷的火山,大声咆哮道:“那个逆臣,就是因为朕给他的天恩太过,恃宠而骄,胡作非为,连朕都不放在眼里。敢毁掉钦案的证据,纵容包庇倭寇,哪怕一万颗脑袋也不够砍的!”
嘉靖起怒来,还真吓人,双眼之中,闪烁着愤怒的火焰,突然他冷笑着问道:“严嵩,你替唐毅说情,是不是受了他什么好处了?”
严嵩这下子可吓坏了。连忙跪倒,老泪横流,说道:“陛下,老臣。老臣绝没有和唐毅有什么勾结,还请陛下明察?”
“哼,你是没有,可是你身边的人呢?朕问你,那个叫金玉璿的可是你的朋友?他的弟弟金玉珽就毒杀了阮鹗!一前一后,都是一样的毁尸灭迹。和唐毅没有什么区别!”
严嵩这下子可傻眼了,明明是烧向徐阶的火,怎么烧到自己了,老夫是做错了什么?毕竟是年纪大了,严嵩第一次在徐阶的面前露出了疲态。
看在徐阶的眼里,他有种说出来的喜悦。盯着严嵩十几年,直到此刻,徐阶敢拍着胸脯说,有朝一日,他一定能战胜严嵩。
虽然还要很遥远的距离,但是胜利的曙光已经出现了。
经过夜以继日的观摩学习,不断的揣测。徐阶总算把嘉靖的脾气摸了个透,同时也把严嵩父子的招数看清楚了。
要想斗倒一个恶人,你就要比恶人想的更多,看得更远。
就拿这一次来说,嘉靖真正的愤怒不是来自于唐毅焚毁证据,如果放在平时,凭着唐毅的地位,想要脱身一点不难。可问题是出现了倭寇攻击南京。事情一下子大条了。
不管别人怎么看,嘉靖自视甚高,甚至把自己当成中兴之主,要不然李默那一句汉武唐宪,他也不会对号入座了。
既然是中兴之主,就应该天下太平,国泰民安,万国来朝,祥瑞不断……虽然除了祥瑞之外,其他三条都是扯淡,但至少还能粉饰太平,可是陪都被倭寇攻击,是可忍孰不可忍!
俺答几乎每年都袭扰京城,可是毕竟明朝和蒙古厮杀了太多年,即便是强如成祖皇帝,也是死在远征蒙古的路上,嘉靖还能自我宽慰,天子守国门吗!
可是南京不同啊,那是帝国的心脏地带,一百多年都没有遭受过战火的摧残。
一两百名倭寇,就敢攻击南京,还杀死了好些明军,奇耻大辱,把嘉靖的自尊撕扯的粉碎,粉饰出来的太平竟是如此不堪!
嘉靖的感觉就好像有人在头顶拉屎,而且还拉稀,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严嵩固然奸猾,可是他没有想到此次事件对嘉靖伤害之深,还是用当初救赵文华的手段,只不过是反过来运用,故意说情,却是明褒实贬,不光要弄死唐毅,最好还要牵扯上徐阶。
可是老家伙千算万算,算漏了嘉靖的怒火不是以往历次可比。
区区一个唐毅,嘉靖根本不在乎,凭着那么一个小东西,还不敢挑战大明朝的尊严,他不过是一个棋子而已,他坚信背后一定有人唆使,而且还势力滔天。
说穿了嘉靖就是需要一个足够大的替罪羊,让人们相信不是我嘉靖太无能,都是敌人太狡猾。
好巧不巧,严嵩替唐毅说情,盛怒之下的嘉靖无暇体会他的阴毒用心,毫不客气把严嵩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话说严阁老这辈子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他一边战战兢兢流汗,一边咬牙切齿,徐阶把祸水引到自己身上,当真不为人子!
好不容易等到嘉靖骂累了,坐在云床上呼呼喘息,严嵩急忙说道:“启奏陛下,老臣一时糊涂,起了怜才之心,听了陛下的一番话,老臣才明白过来,唐毅所犯之罪,十恶不赦,万死不赎。老臣以为应该彻查到底,绝不姑息,要是牵连到老臣,或者犬子严世藩,都应该重办!当然……”严嵩说话之间,扭头看了看徐阶,淡淡说道:“若是牵连到别人,也是如此,不把通倭的贼人都揪出来,决不罢休!”
不愧是多年的辅,起威来,还真有几分威风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