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明亮的书房内,甘州将公堂上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向一念和梁澄复述了一遍,一念转头见梁澄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挥了挥手,令甘州退下。
甘州躬身退至门边,在阖上门的时候,正好抬眼扫过室内,只见他家阁主伸出一手,轻轻地覆住国师大人放在案上的手背,眉眼间是他从未见过的温柔,一道亮光瞬间划过甘州脑中,阁主与国师大人,竟是这样的关系吗?!
难怪……
甘州不敢多看,立即垂下眼帘,悄无声息地关上门扉,默默守在门廊外,心里却已是翻江倒海。
屋内,一念倾身,伸手拂过梁澄的眉心,道:“别皱着眉头,虽然寒毒基本清了,到底伤了根本,你这样最忌思虑过多,即使是天大的事,师兄也能搞定的。”
梁澄不由一笑,摇摇头,握住一念的手掌,道:“我知道,你别担心,这不算什么,我还没到心思郁结的地步。”
一念不赞同道:“回京还不到一日,你这眉头就没怎么松过。”
“师兄,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梁澄安抚地捏了捏一念的手心,道:“假设蒋家所言非虚,那么幕后之人四日前便已定好这一招斩草除根祸水东引的计策,可是我们一路行踪隐秘,他们无法得知我们到底哪一日抵京,更无法提前预知我们会遇见展家遗孤,可见他们的目标并非展姑娘。”
“你怀疑他们的目的是陆重台?”一念推测道。
“不错,”梁澄抬手抵住下颌,道:“这一路唯一的意外便是陆重台,其中一种可能就是百里紫得知陆重台在我这里,怀疑我盯上□□一道,意欲暗借陆重台之手收拢八荒盟,毕竟我曾是太子……这件事,最坏的地步便是皇帝对我起了猜忌,疑心我出家是为了避免成为众矢之的而行的缓兵之计。”
在明元帝眼里,他的背后依旧站着一整个李家和数十万李家雄兵,不是不可能效仿明元帝当年暗借□□,私渡兵马围困东都引宫变。
的确,百里紫作为八荒能盟主夫人,根本无法将手伸到东都,但是他的胞兄,百里截却是明元帝的心腹,替明元帝管着从龙卫,在明可护卫皇宫安危,在暗监察百官,协理江湖势力,和无影卫一道,可谓明元帝的左肱右骨。
若是此次刺杀是明元帝下的令,那么这些刺客的身手便有得解释了,至于为什么嫁祸二皇子,或许是为了敲打罢。
这些推测梁澄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一念稍作思考,便也猜出个八.九分,他抬起没受伤一边的手,轻抚梁澄的侧脸,柔声道:“还有一种可能,我们救下展家姑娘的一幕正好叫二皇子的人看到,二皇子狗急跳墙,这才叫蒋家匆忙间派人刺杀,不成后又推出一个赖满,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到那个收买赖满的人身上,说不定查下去,这次的事最后会牵扯出一批人。”
梁澄倒是没有因为心里的猜测而感到失望伤心,毕竟他早已在心里与明元帝恩断义绝,誓不再让对方引动自己的喜怒哀乐,但是见一念这般照顾他的心思,他便忍不住蹭了蹭一念的手掌,道:“不管牵涉到谁,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这件事已经摆到明面上,如果其中没有六皇子的影子,即使我不上奏,六皇子也会授意底下的人紧咬蒋家,到时两方相互构陷,谁也不让谁,结局如何,还未可知。”
一念捏住梁澄的鼻子,嬉笑道:“还是师弟思虑周到,不过夜深了,别再想这些,还是让师兄陪你睡觉吧。”
梁澄想到给一念包扎伤口时对方的作弄,眼珠子一转,笑道:“师兄,你有伤在身,的确要早些休息,不过我怕晚上压到你的伤口,今晚只能委屈你了。”
一念先是双眼微睁,然后一瞬不瞬地盯着梁澄,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