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四节(2 / 2)

“哎——,不对呀,既然你说你什么花都不喜爱,尤其是那些大朵的艳丽的花,那么爷爷画的象征着我们姐妹俩的并蒂莲呢?难道你也不喜爱?你刚才还在口口声声的,由爷爷画的莲花说到做人的原则和品性的呢!”何霁莲深感到,用这话来将姐姐一军,一定能逼出她内心里藏匿着的虚伪的。

“我还是实事求是的说,我真不太喜爱大朵的艳丽的花,其中也包括莲花。但,这不等同于说,我因此就要离弃,像爷爷的画所要表达的做人的原则和品行。这就像,我很赞赏某人的品格,也很爱这样的品格,并且还要使自己具有这样的品格,但并不因此,我就一定要完完全全喜爱他这个人,甚至于非要嫁给他一样。喜爱一个人的品格与喜爱那个人是两个方面的感情呀。”

“姐,我总觉得你是在狡辩。记得妈妈曾经说过,说你从小,看到幼儿园外池塘里的莲花就喜爱上了,你还说不喜爱莲花?一面说喜爱爷爷的画,一面说不喜爱莲花,这符合逻辑的吗?这还不是虚伪吗?”

何雨莲深感到一时难以谈得清人心深处复杂的思想情感,这就如:庄子说鱼在悠然游洄一定是很快乐的。惠子疑问,你不是鱼,你怎么知道鱼是快乐的呢?庄子又说,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理解鱼的快乐呢?惠子再答,我不是你,所以不理解你,你不是鱼,你也不懂得鱼。此刻,自己不也正像是两人的所问和所答一样,难以断定——你怎知,我看莲花必是喜爱莲花?当然反过来也可问,你不爱莲花怎么会去看莲花的呢?但我看文竹倒却是真爱文竹的诺!这是怎样一种哲理?霁莲,你仅从一般的理念来判定我,我却是行止在一般理念之外啊,你又非我!何以懂我?但为脱离纠缠,何雨莲便说道:

“好,那就这么讲吧,大朵艳丽的花也好,莲花也好,对于我,比起文竹来,我更喜爱的是文竹。”

“哎,姐,你这样讲,好象是算讲得通了。”何霁莲也没有再在,刚才姐姐所想讲的形象和寄思之间存在着一种相附相依的道理,而与姐姐非要分清个是是非非来不可,即随口表示认同了。

随后,姐妹俩并肩缓步走到晒台齐腰高的围墙前。何雨莲伸出双臂,用左手把右手上高过手腕的玻璃珠子撸到手腕处后,再双掌握拳,身躯略斜依地轻靠到围墙上,然后双目注视着前方。

何霁莲立在姐姐的身边,一只手巴掌撑在围墙上,一只手巴掌在墙面上轻轻的不停的信手拍呀拍的。随着她的拍打,左手腕上的金手链也是一闪一闪地闪烁着眩目的光彩。

“姐,你看!好看不好看?”忽然,何霁莲叫喊地手指着头顶上的蓝天。听喊声,何雨莲直起身顺着手指,也抬头放眼望向那夕阳已隐而不见的长空,然而还显得很明亮的蓝天。只见瑰丽的薄纱般的红云,神似一臂宽阔飘逸的舞袖,就卷曲轻扬地舒展在这头顶上的一片蓝天里。

“姐,霞光这么好看,红云又很像薄纱,摘下来当纱巾真是太美妙了。”

对霁莲充满浪漫的想象戏言,何雨莲只是微笑着没接一句话。

“看这晚霞,我想的倒是‘落霞与孤骛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这样的句子,它的美妙之处究竟在哪里呢!”何雨莲突然轻轻如此说后,就不再抬头望那飘然若舞袖似的红云,而是又伸出手臂斜身轻按在围墙上,并仍去注视着前方。何霁莲此时不知怎么心里就是毫无一点的兴致,只是站在姐姐的身边,继续一手撑在围墙的面上,一手仍下意识地不停的轻轻地拍打着,拍打着,并作着思考。

“那我们就来讲点具体的吧。姐说,做人要讲究做人的基本原则和应有的品格,那你讲的基本原则和品格究竟是指什么呢?我好像还很不清楚。”

“做人,要守住的最基本的原则就是:决不要去做为自己的利益而损害别人,甚至是做不择手段损人夺利的事!在这个基础上,再发展一点修身养性形成的品质,然后体现在一些做人的品位和品行上。”

“是嘛?天下是有这么一个原则的嘛?”

“是有的,这个原则根本上要表明的,就是做人的价值观倾向问题。”

“但我要说,就算在这个世界上,真有由这个原则形成的非常注重于自己品格的好人,那也一定是很少,很少。既然很少,那在对待利益问题上,我为什么要用你说的原则和品格,把自己捆绑起来作茧自缚地对别人让利呢?现在,我所见到的许多人,不都是在争权夺利,不都是在急功近利,为什么却非要我去做个不追名逐利的让利者呢?品格是空的,而利益却是实实在在的。这么想想,嚇嚇,做有品格的人也真是傻啊!”

“霁莲,你听我说……。”

“姐,我知道,再说下去你又要说到爷爷的画上面去了,算了,算了,我们不谈了!……。”

“霁莲……。”

姐妹俩又要起争论了,或是说,在进行着难以进行的,怎能说得明白的沟通。当然,不是没有可说得明白的沟通,那是在受到惨痛的损害时,但为什么非要到那个时候呢?能避免悔之晚矣不好么?那是人的认识问题,有时候倒真是,不到这个节点上,象何雨莲那样真是再说也没有什么用的呵!

……。

不觉,傍晚渐已转位给了夜晚。当姐妹俩都处于一时的沉默里时,放眼望远的何雨莲,见远方,夜色中,有一片辉煌与辉煌相连结的光芒聚集之处,那里的灯火重重叠叠,就像是谁打开了沉重的八宝箱,冲天直上的珠光宝气,把上空里的云,都染成了霞光。改革开放已要将近三十年了,城市建设的情景在何雨莲极目所见的,辉煌与辉煌相连接的一片光芒中相辉映着。

温柔的晚风,轻轻地抚拂着姐妹俩的面容与身心,何雨莲怕再讲什么而打破了此刻平平静静的,可幻可醉的都市之夜,就不再说什么了。

姐妹俩的婀娜身姿,呈墨黑的曼妙的曲线剪影,熨贴在身后一堵墙的墙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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