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涯安静地坐在我面前,一句“故心人不见”,便让我红了眼圈。
他是我的秦大哥,少年时的记忆变得异常清晰。
初见他时,我未及笄。
他站在营账外,手牵一匹黝黑的汗血宝马。一袭水蓝色的长袍在阳光下泛着湖光山色。
他的身后是广阔无垠的荒漠沙海,大风起兮,沙翻大漠黄。他的袍角在大风中猎猎作响。那个牵马的少年光风霁月、鲜衣怒马,刹那儿便入了懵懂少女的心。
我迎着风凝眸望他。他对着我绽放出比月光还要温润的微笑。从此,我的眼里只有他。
他教我骑马,我们共乘一骑驰骋在广袤大漠,一起坐在古城墙上,共同欣赏着“平沙落日大荒西,陇上明星高复低”的美景。
我以为,那便是天荒地老。
可是造化弄人,我们在命运面前还是放开了彼此的手。
不论他是否有苦衷,不论我是否错怪了他,我就是无法原谅他在我生命中最需要他的那六年里销声匿迹,留我一个人孤独恐惧的面对命运的裁决。
当初执手时的热烈誓言在现实面前被他的谎言碾成齑粉。
我,一颗心在等待中慢慢枯萎。
当他隐瞒身份的真相慢慢揭穿,那颗枯萎的心瞬间迎风化成灰烬。
从此对他再无寄望。
而他却不肯放手,逼我重回他的怀抱。
秦无涯,你可知,哀莫大于心死。
你又如何能让风中烟尘重焕生机?
即使我为你穿了嫁衣,与你拜了天地,我们之间终究不过一场儿戏,你当初没有当真,现在又何必在意!
他的叹息如同在幽冥深处挣扎出来的游魂,唤我回到现实。
也罢,你不戳穿,我何必自找麻烦。
“恐怕公子认错人。小女子与您素未谋面,何来故人之说。”
我的嗓音未愈仍旧沙哑,不似以前那般清脆悦耳,他听了也是一愣,盯着我眉间的红梅眼神迷离,不知在思索何事。
我起身,小星搀扶着我向门口走去。
冯昌文冲他抱拳:“告辞!”
我的脚步不疾不徐,跟在冯昌文身后离开了酒肆。
秦无涯没有再追来。
不管他相不相信,只愿他能死心。
一路上倒也平静,冯昌文似乎有心事,沉默地在前面走着。
倒是小星紧张的攥着我的手,生怕我跑了。
“姐姐,那人是不是爷的敌人?”
我想了想,说道:“就算他们以前是敌人,将来某一天也许会成为朋友。就算他们以前是朋友,在相争的利益面前也会变成敌人。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小星听得似懂非懂,冯昌文停下脚步嘲笑我:“你跟他一个小孩子绕这么多弯子干什么!直接告诉他,因为你的存在他们注定是敌人。天生的情敌。”
我瞥了他一眼,三杯“事后倒”下肚此刻头又有些晕。
雪花飘落在梢、肩膀,睫毛翕动间晶莹的雪花便跌落进眼睛里,一片冰凉。
今天生了太多事,措手不及,应接不暇。
一桩接一桩折腾得我脑子里一团糟。
天气渐暗,不知白蒹葭找回来没有。
南荣烈是不是已经回了客栈?没有看到我,他会不会出去找我?
他不会像上次一样着急得疯吧?
我低头寻思着,前面的冯昌文突然停下脚步,来不及站稳,我一头撞到他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