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道并没有看着他慢慢咽气,只是独自默默从别墅走了出来,也没有急着打电话喊救护车或呼叫支援——跟夏初约好的一小时之约才过去二十分钟。甄平抱着真正的“金环蛇”张士英同归于尽,变态杀人狂张凯钟畏罪割喉自杀,很多隐藏在台面下的秘密也许将成为永远解不开的谜团。他给自己点了根烟,连续透支精力,加上睡眠不足,让此时浑身放松的他有种随时都能倒在地上睡过去的错觉。迎着晨风,烟雾腾起,又很快消散在带着薄雾的清晨冷风里。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抹酡红,仿佛下一个瞬间憋屈了一夜的太阳就要猛地窜入天空,照亮那些阴暗的角落和被阴影覆盖的心灵。
李云道叹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那栋价值不菲的别墅,如果没有算错时间,张凯钟应该已经咽气了。如果按照原则,他应该立刻给张凯钟叫救护车,救活他并让他接受法律的审判,可是李云道却觉得似乎无论哪种死法,都弥补不了这个变态给那几名被虐杀的姑娘还有姑娘们的家人们所带的所有伤痛。
手机震动着,他看一眼来电显示,是曲费清的秘书,他稍稍犹豫了下来,还是接通了电话:“纪处长,怎么这么早打电话来?”
电话那头的纪灵岩哭笑不得:“我的大兄弟哎,你可把我吓坏了,医院说你突然失踪了,两名值班的护士也吓傻了,还以为见鬼了,说是一夜都没见你出门,怎么人就不见呢?”
“有紧急案情,所以从窗台外的落水管直接下了一楼,这可比电梯要快。”李云道开了句玩笑,心情稍稍平静了些,“纪处,最后一名犯罪嫌疑人张凯钟在五分钟前割喉自杀。”
“自杀?”纪灵岩先是一愣,而后语气也严肃了起来,“既然这样,还是要尽早跟曲书记汇报一下。”
李云道也不知道自己还在电话里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挂了电话后,脑子里一刻空白。
游戏的确结束了,后面的事情李云道不想再过多介入,三名主犯全部畏罪自杀,制毒工厂有了国安的介入,后续的调查自然有人跟进,如今似乎只剩下一个无关紧要的庄祥瑞还躲在龙井镇西郊的那座被镇民视作不详之山的深山老林里,战风雨从昨天就带人开地地毯式搜山,而且据上半夜回的战报,有住在山里的居民回报说丢了吃食——不用说,那肯定是走投无路的庄祥瑞。
李云道独自一人默默地站在别墅门口抽烟,恰好一健硕年轻人从自己向擦肩而过,在这座城市里,能坚持早上晨跑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尤其还是如此年轻的年轻人。
“李局长!”擦肩而过的年轻人突然停了下来,摘下耳机,有些诧异地看着独自一人抽烟的李云道,显然对李云道为何这个时间点会出现在这里觉得很费解。
李云道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就认出了这位赵家的“从龙辅臣”向龙。李云道跟向龙有过几面之缘,但都没有什么交集,只知道这是一个默默站在赵平安身后的赵家家仆,有些类似于赵平安的私人秘书兼保镖。但李云道清楚,京城的红色豪门里都会陪养一些类似于向龙这样的角色,除了保护主子外,更多的应该是负责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而这样的人本身在军队或武警序列里就是拥有一定的衔级和职务的,到了合适的时机,还能为主家占据要害部门的重要位置。王家的白熊父子,蔡家的蔡玄七以及眼前这位赵家精心培养的向秘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带有着一定的权势功利色彩,只是根据主家的不同,白小熊更像是王小北和李云道的兄弟,蔡玄七也如同蔡桃夭的叔伯,但向龙对于赵家来说,更多的却是一个工具——一柄随时随地能伤人也能被抛弃的利刃。
“向秘书。”李云道冲他笑了笑,却掩饰不住满脸的疲乏,“这么早就起来晨练?”
向龙有些狐疑,事实上西湖市这两天生的大事算得上惊天动地,赵平安作为一方封疆大吏,自然对生在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了如指掌,更何况如今康与之坐上了赵家的大船,没理由在这种节骨眼上在赵平安面前丢了分数。西湖的缉毒行动升格为反恐行动,在这两天的行动里,眼前这位市局副局长的表现相当抢眼,不说别的,只说他单枪匹马就敢押着重犯上铺满炸药的白沙湖大坝跟毒贩交涉,而后又布下天罗地网巧妙地放走诱饵张士英引主犯甄平现身,最后虽然两名主犯都自爆身亡,但这在向龙看来,已经是了不起的成绩了,就算是换成他自己,也不定能在那样危机的环境里生存下来。
“嗯,习惯了,天气好的话,每天都是这个点。”向龙点了点头,他并不太擅于交际,因此言语显得有些生硬,“李局长怎么会在这儿?”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李云道面前的别墅,事实上在赵平安入住这栋别墅之前,他曾经对小区里的第一栋别墅的入住者都做过背景调整,在他的印象里,这栋别墅是开商的老板留给自己的,而且虽然装修好了,但这些年一直空关着无人入住。
李云道吐出一团烟雾,稍稍振作了精神,扬了扬下巴,示意向龙看眼前的别墅:“抓潜逃的嫌疑人张凯钟。”
“张凯钟?那个变态杀人狂?”向龙微微一愣,随即提高了警惕——赵书记就住在距离这里不足百米的别墅里,如果那个传说中虐杀了好几名女性的张凯钟真的潜伏在这个小区里……他几乎不敢往下想象,连忙问道,“那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