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晚上，苏央然和苏彦聊了很多。其实他们以前并不多话的，偶尔交流也只是为了一些很平常的事情，譬如说递个杯子，拿块毛巾。但是这一天，他们竟然坐着聊了三个多小时，一直到天蒙蒙亮，苏央然才强迫苏彦再躺下去睡一会儿。

和爸妈比起来，苏彦是更听苏央然话的，因为从小呆在苏彦身边的，就只有苏央然了。对于他来说，她既像姐姐，又像父母。

那些已经过去许久的画面，尽管泛了黄，却依旧在他的脑海里。苏央然站在小木凳上握着重重的铁锅为他煎荷包蛋，苏央然蹲在门口抱着一个大水盆为他洗衣服，苏央然叉着腰命令他把剩余的饭菜统统吃完，苏央然坐在*边为他扇扇子，苏央然牵着他的手走在黄昏的小道上……如果这些画面可以拍成照片，那或许会有很厚很厚的一本相册，上面都是他与她的画面。

所以，不要说他不孝，不要说他愧对父母的*爱，如果可以让他在死前许下一个祝福，他会把这个祝福送给苏央然。

祝福她一辈子一辈子……都可以拥有幸福。

手术即将逼近，其实他是很害怕的，那天从医院回来，他一直神情恍惚，却在她面前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他常常在想，人死了，到底会变成什么，到底会去哪里呢？如果死了的话，整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就是不存在了。同样的，他对于整个世界来说，也是不存在了。

人因为自私，常常觉得自己的存在，就是整个世界的存在，那么当自己没有了，整个世界对于自己来说，同样也是消失了。

那么，他会去哪里？苏央然应该还活着吧，他还能够看见她吗？他还能够陪伴在她身边吗？

如果许愿有用的话，他希望自己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可以变成一颗小贝壳，留在苏央然的身边。一直看着她，看着她考上大学，看着她毕业，看着她找到合适的工作，看着她结婚，看着她生下孩子，看着她的孩子也渐渐长大，渐渐拥有了自己的家庭……

他只有这个愿望了……一旦手术失败，他离开这个世界的话。

“你没有睡吗？”一整夜，苏彦都是睁着眼睛的。苏央然觉察到了，凑到了他那一头，蹲坐下来。

苏彦立刻揉了揉眼睛：“没有，刚醒。”

“骗人。”苏央然捏住他的鼻子：“你的眼睛已经黑了一圈了，刚睡醒怎么可能是这副样子，还想骗我……是不是很担心，害怕做手术吗？”

“嗯……”终于承认了，但是声音却细若蚊吟。苏彦觉得有些丢脸，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脸，苏央然抿了抿嘴：“在你做手术之前，我留在医院陪你吧。反正应该没有几天的，等你健健康康的出院了，我再回去上课。”

“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