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当童子军出身的将领们成长起来之后,原来的那些老人们也到了逐渐退休的年龄。这不,武成十年新年刚过,枢密院使洪拱柱便递交了请求致仕的奏章。
看着须苍白的老将军,郑克臧感触颇深的回忆道:“记得当年若不是卿及时赶到,朕恐怕就要亲自操刀跟林贤、施琅血战了。真要是那样,只怕祸福难测,不要说眼下的基业,就连东宁之战的胜负恐怕也未卜。”
洪拱柱也甚为唏嘘,只是他尚且清醒,不敢居功,于是言道:“圣上乃是受了天命的,又怎会被区区小坎坷所阻挠,臣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不敢贪天之功。再说了,这些年臣也算位极人臣,该有的福报已经尽情享受了,是该退下去安度天年了。”
“迈得过去才是坎,迈不过去就是天堑。”郑克臧有些动情的说道。“不过卿说得也不错,时光一去不复返呢。”郑克臧此刻也陷入了哀怨的情绪之中。“蔡济去年年头上就病没了,北勃泥林国都总管治地上个月也遣使告哀——林贤也亡故了,郑斌已经躺在病床上不起,洪磊也上书说自己经常忘事已经去日无多了。”郑克臧幽幽的感叹道。“成王败寇都付之黄土,谁都逃不掉终考命这一天呢。”
说到这,郑克臧抬起头来:“朕舍不得你们这些同甘共苦的老臣啊。”
郑克臧这话有真情流露的一面,当然也不乏有些虚言,事实上对于皇后陈纤巧母族的独大,他一直是有忌惮的,不过一切都随着时光而去了,洪磊和洪拱柱相继淡出文武两途,他原本的担心也就是不复存在了。
正是因为心中的块垒尽去,所以郑克臧很是慷慨的给了洪拱柱临别的赠与:开国郡侯、太子少保、振威上将军、弼德院大臣、范阳郡伯、赐二等勋章、宝鼎勋章、另赐一等开国翊运推诚宣力武臣名号,并准予泉州荣养。
洪拱柱即去,枢密院使的职司不能空置。此时枢密院有副使两人,其一是何乾、其二是孙有劳,两人都是郑克臧在童子军时期就掌握的老牌嫡系。另外枢密院尚有同知两员,一为镇北副将军封慧,另一个则是前辽东总兵、抚军副将军汤保意。至于地位更次的枢密院佥事杨伯康、尹民通、席大平、金言智及同佥苏伯平等则还不够资历染指枢密院使的位子。
但到底枢密院使花落谁家呢?郑克臧陷入了权衡之中。
其实封慧和汤保意无论资历还是劳绩都差了何乾和孙有劳几分,若无意外的话,真正的人选只能在何、孙两人中择一了。只是意外还是出现了,正当郑克臧还没有拿定主意的时候,监察院正卿邓麟彩请求陛见。
监察院是华夏朝继枢密院军宪司、内廷调查局以外的第三个监察部门,只不过枢密院军宪司盯防的是军队内部异动不涉及文臣,内廷调查局也因为其内廷的背景会受到朝野质疑而被迫只能为郑克臧提供暗中监控,因此明面上掌握朝野监察大权的只有监察院而已,为此,监察院正卿的地位甚至排在内阁大臣、各部尚书之上与总理大臣、大审院正卿并列。
不过华夏朝的监察院并非明清两代的都察院,也不是之前历朝历代的台谏官。要一点,监察院并没有风闻奏事的权力,所有弹劾都必须有明确的证据支持;其次,监察院不具有直接抓人的权力,即便有明确的证据在手,也必须依法通过刑部行动。这样就限制了监察院的执行能力,以至于看上去都察院只是一个位子崇高但权利有限的部门。
这当然不是监察院上下所愿意看到的,因此监察院一方面对束手束脚的规章颇有怨言,另一方面也加大了对地方的监察力度,譬如武成六年的江西田籍舞弊案和赣南冒籍功民案就是监察院一手侦破并揭的。
看到邓麟彩那张越来越显得方正的脸,郑克臧很想说笑几句,比如“今天卿又要弹劾谁了”之类的话,但是身为一国皇帝,一举一动都要有史官盯着,因此郑克臧也只好打消不切实际的想法,坐等邓麟彩开口。
果不出所料,邓麟彩张口就就是大案:“圣上,臣有弹章上呈。”
内侍接过弹章,郑克臧才扫了几行,眉头便拧了起来:“卿要弹劾孙有劳?什么罪名?”
“孙有劳的族弟在浙西当知县,却与地方士绅沆瀣一气侵凌功民利益,后来被吏部夺职,但不想年前又起复为了贵州某地县丞。”邓麟彩将事情的原委娓娓道来。“监察院业已侦缉查明,孙有劳曾使人宴请吏部文选司主事叶某,随后其弟便复职了。”邓麟彩面带杀机的说道。“姑且不论孙有劳是不是暗自贿赂叶某之事实,但仅其紊乱吏政,便足以治罪。”
孙有劳为亲人请托,这其实并不是什么严重的罪名,但关键一点,孙有劳是武官却干涉吏部的职责,这就得意忘形过头了,须知道历朝历代,对文武勾结向来是颇多忌讳的。
所以,邓麟彩这次算是打着了一个大老虎,但这却给郑克臧出了天大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