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面前做俯帖耳状的蒙古王公们,郑克臧淡淡一笑,说实在的,若不是事关他动摇满蒙联盟的布局,他根本不会见这些成吉思汗的子孙们。不过既然见了,郑克臧自信自己的手腕未必比北京城里的那位差了。
“几位来本藩做客,长的已经大半年了,短的也已经有几个月了,没有好好招待,说起来的确是孤的不是,正好这几日得暇,便请过来一叙。”郑克臧伸手做延请状。“不必拘谨,都坐下来说话吧。”一众蒙古王公面面相觑,根本不知道郑克臧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但是屠刀就在头上,不得不叩谢了一番,这才席地而坐,不少人坐下后才现,屁股底下的东西好像是从自己大帐里拆出来的,自然又是一副暗自唏嘘,此时就听郑克臧问道。“几位可曾见过北京城里的博格达汗,孤很好奇,他是怎么一个人?”
这话就很难回答了,总不见得在郑克臧面前说康熙英明神武不可力抗吧。
于是冷场了一会,在朝鲜战场上被俘的东乌珠穆沁旗辅国公哈苏济农站起来冲着郑克臧一礼:“拥有无数勇士的夏王殿下,博格达汗是一名聪明的统治者,他的手下同样有数不清的武士和充满智慧的大臣,虽然我不知道您和博格达汗之间最终谁会获得胜利,但是我相信,胜利的一方必定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听完翻译的郑克臧笑着点点头,没错,清廷此刻还有费扬古、萨布素、孙思克等名将在,虽然上述几人分别被鄂罗斯和准格尔分别牵制,但是形势对清廷来说已经万分危急了,这些压箱底的大将不可能不披挂上马的,因此哈苏济农所言的战事惨烈并不是胡乱的猜测。
但是郑克臧问的是康熙如何,而不是大清如何,可以说哈苏济农其实是偷换了概念,对此郑克臧只是指了指额畔的鬓角问道:“听说博格达汗也是留的?”
郑克臧身边的通译倒吸了一口冷气,但郑克臧的目光随即注视过来,他不敢不翻译,结果真的如郑克臧所说的,那边见到郑克臧态度和蔼,又是自己能回答的问题,几个见过康熙的王公纷纷予以了肯定,这一结果立刻震撼了什么都不知道的通译。
郑克臧却不管这位来自蕃洋衙门的通译在想什么,继续问道:“博格达汗对蒙古可好。”
“甚好。”许是边上有人说错什么,传出去对草原上的族人不利,又或许是激愤郑军在俘虏自己之后用近似羞辱的方式反复审讯盘问,二十五岁杭锦旗一等台吉喇布特抢先一步站出来回应道。“博格达汗对蒙古人的恩情比天高比草原更广阔。”
这话倒也是不假,由于清廷口口声声满蒙一体,因此对蒙古王公十分优厚,所有封爵都是世袭罔替的,其待遇甚至比清室自己的皇族还好,以至于蒙古贵族之子出身之后即为世袭贵族,成年后只要学习跪拜请安、呈递哈达鼻烟壶等礼节便可坐享其门第余荫。
而且为了照顾这些蒙古贵族的日常花销,清廷还在《理藩院例则》中详细规定了各级蒙古王公的俸禄,使之能每年从清政府手中领取大量的白银、绸缎,事实上成为满族之外吮吸汉地民人脂膏的另一批吸血鬼、寄生虫。
更有甚者,康熙为了照顾无地的闲散王公、台吉,还亲自规定从有领地的王公札萨克领有的牧奴中拨出一部分属丁来用以服侍无地王公,还不断把公主、郡主嫁到蒙古与蒙古王公们结为亲戚。因此,对于心怀感激的蒙古王公们而言这等恩情,的的确确是比山高比海深。
“哦,真是如此吗?”郑克臧似笑非笑着看着喇布特。“那孤怎么听说博格达汗不允许蒙古人读汉书、识汉字、与汉人交往、就连看汉人戏剧都不允许,就连进关到五台山参拜文殊师利菩萨也要有诸多的限制。”
郑克臧的话可谓狠准,一下子打在命门上面,让口拙的喇布特一时答不上来,这时边上有跟喇布特同仇敌忾的帮忙回应道:“还不是你们汉人奸诈,跟你们交往蒙古人吃了大亏,博格达汗这也是为了蒙古人好。”
“为了蒙古人好?”郑克臧看了看犹自强撑的某人哈哈大笑。“就算是吧,那且告诉孤,大清在蒙古实行的减丁政策是怎么回事吗?”通译的话刚说完,整个会场就乱套了,年轻的王公台吉没有体悟,还以为郑克臧在胡言乱语,立刻予以了反击,但年长的几个已经开始念佛经了。“科尔沁为大清立下汗马功劳,还出了几个皇后,可只有八万箭丁的上限,孤不知道你们各旗有多少上限,但你们可以想想,自己有没有兄弟不得不出家的,也可以回部族问一问有多少族民不敢婚丧嫁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