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受到了荆州驻防八旗眷属的拖累,整整三天,从荆州城下出逃的讷尔图等人仅仅跑到了荆门。正当他们喘息未定之际,南北两路的噩耗就随着溃军相继传来。怎么办?西面是莽莽大山、东边是滔滔汉水,南北的敌人虽然停步不前,但这肯定是暂时的,一旦他们肃清了散落乡野的溃军,重新压过来的话,单凭七千多旗军、四千多蒙古马队以及陆陆续续逃至荆门城下的万五溃军就能抵挡得了的吗?
若是抵挡不了,是不是该早谋出路,并不想死的讷尔图因此满怀希望的向身边诸人问道:“诸位大人,如今该如何是好?”
阿南达慢吞吞的回报道:“回王爷的话,若是能放弃荆州驻军家眷或许还有机会北撤。”
“阿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巴尔虎跳了起来。“是想逼荆州八旗先乱起来嘛!”
阿南达跟双眼赤红的巴尔虎对视着:“老婆孩子没了,回京里还能再娶再生,可要是连自身都保不住的话,还谈什么将来的事情。”
“王八蛋,我就知道你坏心眼了。”巴尔虎操起拳头就扑了上来,两人顿时扭打起来。“王八蛋,”巴尔虎一边手上用力,一边咒骂道。“回到北京,老子杀光你全家,看你疼不疼!”
“住手!”讷尔图高叫着,边上人也一起劝架,好不容易把两个斗鸡一样的家伙给分开了。“真是岂有此理,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两个还窝里斗,来人,给我,给我拉到一边去。”
虽然讷尔图有些色厉内荏,但形势的确不容乐观,为此,巴麟在边上帮腔道:“巴大人,你别错怪了阿大人,刚刚我来之前问过荆门知州了,城内只有不足千石的存粮,即便抄掠全城,也最多只能让大家伙吃上十天的。”
因此从荆州城下出逃时异常匆忙,因此各部携带的粮食有限,荆州驻防八旗的眷属更是连什么都带了,就是少带了粮食,所以一旦粮食食尽,这仗也就不用打了。
“我想阿大人的意思是既然咱跟海逆达成过换人的协议,那让老少都留下来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不至于让他们跟着咱们饿死。”巴麟的话让巴尔虎的神色有些松动,见到有门,巴麟便继续道。“而放下了老弱,咱们或许就能趁着南北两面没有压过来的机会冲出去。”
巴麟的话音落地,巴尔虎还没有开口,边上的佟桂突然插了一嘴:“巴大人,你又怎么能保证海逆就一定会安置荆州八旗的家眷?再说了,要是咱们把粮食都带走了,也不够吃几天的,突出去又岂是这么容易的。”
看到巴尔虎的眼珠又要瞪圆,朱都纳马上顺着巴麟的话往下说道:“那些绿如何能跟着咱们一起走,自是应该全留在荆门,如此当能节约不少粮食,至于让海逆款待旗属,我们或可以留下书信,说日后一定赎回。虽然这只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总好过一同活活饿死!”
“把绿营都留下?”佟桂眼皮一跳。“就怕海逆没到,绿营兵就作乱攻城了。”
“那就把绿旗兵给全杀了。”巴尔虎恶狠狠的说到。“想来死人是不会作乱的。”
杀光绿旗兵?全部在场的满洲宗贵俱都是一激灵。倒不是他们下不起这手,而是这个工程浩大,少不得在对方鱼死网破之下损失惨重。
看到边上人用看魔鬼的眼光看自己,巴尔虎却不以为意的舔舔嘴唇:“咱们人多马少,不从绿营那夺一些过来,如何能逃得出去!”
这话显然有些道理,基本上是步甲和炮手的巴麟更是拍手赞同:“想来绿营也没有那么多马匹,正好趁着攻打折损一些人手”
巴麟这话更是险恶,但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已经陷入绝境的时候连犬马都要杀了充饥,更何况汉人走狗。
见到众人都默然不语,朱都纳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各镇、协都是皇上肱骨,不好过于折损,还是派人把他们以军议的名义召进城来为好,至于该怎么动手,解决了绿营之后,满蒙兵如何北撤都要一一议定了才好”
天渐渐暗了下来,荆门城门慢慢打开,几十辆大车载着装满干饭和热汤的木桶摇摇晃晃的驶入城外绿营的临时收拢点。早已经饥肠辘辘的绿营兵们簇拥在饭车边上,被一干底气十足的差役大声呵斥着。由于游击以上的官都被喊进城里军议了,因此只剩下几个千把维持着纪律,当然都司、守备之类也有不少,但人家是四、五品的官就算战败了都有人给送去吃食。
“连点油花都没有!”接过半碗干饭和一碗热汤的绿营兵骂骂咧咧的。“饭也不多给点。”
“有吃就行了,唠叨什么!”趾高气扬的州城皂隶用饭勺敲打着饭桶呵斥道。“不想吃的就给老子滚蛋,后面等的人多的很呢!”
“混账,老子跟海逆打生打死,你们连口饱饭都不给老子吃,老子跟你们拼命!”
绿营兵的骂声,吓坏了皂隶,只知道欺负老百姓的他们面对杀气腾腾的大兵一个个胆战心惊,有人害怕之下高声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来人,有人抢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