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鸟归巢,此时正是黄昏。
在秦国的边境外,一辆马车在路边缓缓地停了下来,走下了一名大概二十六七岁、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子。一身锦衣,生得丰姿潇洒,气宇轩昂,飘飘有出尘之表。
身后跟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一身青衣,脸色麻木,手持着短剑。
年轻男子走下马车后,负着手在枯黄的草地上随意走着,然后驻足,微微眯着眼睛看着西方的落日,还有落日下那一片暮色的苍莽大地,慢慢陷入沉思中。
片刻后,开声吐言:“齐、楚、韩、魏、赵,这五国,在三四年来,皆已细细走了一遍,细细地看了一遍,它的风尚、礼节、习性,我皆了然于胸。燕云七国,现在只剩下了秦国这一片土地还没有踏足,是时候了。”
“孙子兵法有语: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殆。秦国这一片土地,必然是要走上一趟。”
青衣少年走到年轻男子身后三尺处停了下来,道:“公子,秦国尚武,民风彪悍,武人众多,且有着不少鸡鸣狗盗之辈,容易出事,不可轻易入秦。而且,以公子的身份,不能入秦。如若入秦,公子的身份泄漏了,秦必不让公子出秦。”
“不对,不对。”年轻男子摇摇头道。
“公子何有不对?”青衣少年疑惑问着,心中颇为不解。
“秦国尚武,民风彪悍,武人众多,这对;但有着不少鸡鸣狗盗之辈,这就不太对,事实上并不是如此。”年轻男子摇摇头,沉思了一会儿,“秦国以法为本,刑过不避大臣,赏善不遗匹夫;以刑止刑,而且是对轻罪实行重罚,用重刑来治理国家。即使是偷了一只鸡,也治以三五年的牢狱,何况是杀人,谁敢逆犯。所以秦国的鸡鸣狗盗之辈,较于六国还要少,而且赏善不遗匹夫,这也是秦军战斗力强大的原因之一。至于你所说的泄漏身份,只要我们避开了那些人,应该没有人可以看得出,毕竟太学宫已帮我遮蔽了气运。”
年轻男子笑了笑,回身看了看少年那一双灰色无瞳的眼睛,还有那一柄黑不溜秋的短剑,问道:“轲,你可知人之几勇?”
青衣少年闻言,沉吟片刻,道:“轲不知。”
年轻男子看着青衣少年,正色道:“人之勇,有血勇,脉勇,骨勇,神勇,由表乃里,其中以神勇为最。我燕国第一节侠田光曾言,夏扶血勇之人,怒而面赤;宋意脉勇之人,怒而面青;武阳骨勇之人,怒而面白。光所知荆轲,神勇之人,怒而色不变。”
节侠,即是有节操的侠士。夫为行而使人疑之,非节侠也。
节侠多燕赵,交亲即弟兄。
青衣少年手持着短剑,脸色麻木,看起来一如既往般冷淡,听到年轻男子的赞赏没有丝毫的喜色,内心平静如水,古井不波。
年轻男子继续道:“正是因为轲你乃是神勇之人,方可十步之内,百人不当;你的绝杀之剑,天下无人能够逃生。有你在,整个燕云境,谁人可近得我十步?所以,秦国我大可放心而去。”
“已经不是十步了。”
“哦,那几步了?”年轻男子问着。
“十五步。”
“三年前,五步绝杀;一年前,十步绝杀;现在,十五步绝杀,很好。我看用不了多久,就是百步绝杀,那时天下无人可挡你的剑。”年轻男子点点头。
荆轲看了看自己紧握着的短剑,却是看得不太清楚,有点模糊。
他那双灰色无瞳的眼睛,散光有点严重,看得不太清。
这短剑名为残虹,乃是一柄屠龙之剑,出自著名铸剑世家徐家。由徐夫子的母亲所铸,此剑乃是由天上坠落的星辰碎片打造而成,刺出时会燃起熊熊火焰,威力十分强大。
“此剑虽然威力强大,但太过凶戾,伤人的同时也会害已。彻记,不到逼不得已时,不可用。”年轻男子叮嘱道。
少年荆轲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道:“秦国有一剑客,远在我之上。他的剑术简洁朴素,一击必杀,没有丝毫多余的炫耀和修饰,速度、力量与准确性的结合,非常完美,是为秦国第一剑客。”
“此是何人,怎么没有听说过?”年轻男子怔了怔,疑惑问着。
“此人名为盖聂,为秦王身边的第一护卫,很少露面,知道他存在的人并不多。”少年荆轲道。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年轻男子略微好奇问着。
“皆是同道中人,所以有所耳闻。”少年荆轲道。
年轻男子点了点头,没有具体问荆轲是如何知道的,看了看他手中黑不溜秋的短剑,道:“他的剑术较之你如何,可挡?”
“一刃断喉,百步飞剑。”少年荆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