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嬛直直地看着皇甫奉敏,一双含情凤眼带着血丝,其中蕴含的复杂感情更是让人捉摸不透。良久,她深深吸了口气,将过于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略显颓唐地开口,“以前岁月青葱之时,便知道奉敏是个不弱于人的人。争强好胜的心虽然不明显,但真正显露出来却让人心惊胆战。你和元孝本可以青梅煮酒谈论天下,兴许能成为莫逆之交……”
“天意弄人,不外如是,我和他注定要走到彼此的对立面。”皇甫奉敏淡淡地放下手中茶杯,看着氤氲升腾的热气,不由得冷笑一声,“其实就算我和他没有这些仇恨,而是辅佐同一位主公,我和他的争斗也不可能松懈下来。知道为何吗?树欲息而风不停,我肯放下争胜之心,他方元孝肯大度地拱手让出‘第一谋士’的虚名?”
皇甫修的确是个很喜欢争强好胜的人,但他的争夺永远是适可而止。输了可以坦然而笑,败了亦能心悦诚服。而方元孝?依照皇甫修对这个人的了解,不真正弄出个胜负来,他是不会罢休的。说白了,这个人的执念太深。
刘嬛的呼吸有些沉重,似乎被皇甫修的话刺激得不轻,“奉敏,你我怎么说也是同窗好友,拜入同一门下的师兄妹。依照私心而言,小妹当真不想你们再斗下去了。”
皇甫修弹了弹衣袖,起身作势离开,末了还添了句话,“记得有句话说的很粗俗,却非常有道理。黄鼠狼给鸡拜年,焉能有什么好心?在琳婼看来,我是你的杀子仇人,在方元孝看来,我是造成他现在落寞不得志的罪魁祸。你们夫妻俩的脾性我了解,这些漂亮的场面话当着众人的面虚与委蛇倒还好。但现在只有你我二人……”
像是之前那番控制不了情绪的怨愤之言就挺真实的,听着虽然难受,但也比这样的虚情假意要好得多。皇甫修已经彻彻底底厌倦这样的场景,光是看着刘嬛的脸,他也会觉得胸口闷闷的,一口郁气咽不下去的,吐不出来。
“琳婼……”皇甫修微微侧身看着那个艳丽的女子,无奈地劝了一句,“方元孝这个人是你的枕边人,你对他的了解难道还不够吗?两个男人之间的斗争,你还是别插手了。我知道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为了试探我的底线,也是为了降低我的警惕心……”
皇甫修说这话的时候,刘嬛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炎炎夏日的温度也不能捂暖她渐冷的心脏。为何……自己到底是什么地方出了破绽,竟然让她觉了?
“如果你要为自己的孩儿报仇,尽管来。”皇甫修微微扯了扯嘴角,鬓角的白丝也遮掩不住他眼中的光彩,“如果你之前那番话只是为了打击我,我想你这些举动是画蛇添足了。现在天气渐热,你且在花厅乘凉,我先告退了。”
然而皇甫修没有走多远,便碰见一个他两辈子都不想在看到的家伙!
“让一个女人来试探我,方元孝,你做事的底线真是越来越低了。”皇甫修和他错身之时,嘴角微动,这声音只有两人能听到,“只可惜,不管是你还是琳婼,对我来说都是仇人,她和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都是此生之后不愿再见的人。
“这是琳婼自己的决定,我纵使再下作,也不可能放心主动让自己的妻子和她从前的未婚夫在一个房间呆着。”方元孝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来,“趁着今天机会正好,下官倒是有些事情想和丞相禀报一二,不知丞相可有这个时间听听?”
前面的话虽然没有使用敬语,但听着却很顺耳。后面的话加了敬语,却有说不出的嘲讽。
“好啊,在贤钊孝之他们过来之前,倒是有些说话的时间。”皇甫修也不怕他在这个时候做什么“自杀式恐怖袭击”,他不需要担心自己的人身安全,“正巧,我也有些事情想要和元孝说一说。就是不知道我们要说的话是不是一样的……”
“纵使你现在是丞相,名声如日中天,但丞相可是听说过一句话,爬得越高摔得越狠?”方元孝直直地看着前方的路,目不转睛,“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丞相现在年岁不小了,也该注意一下身子。免得到时候一口气喘不过来。”
皇甫修尽力过未来的事情,倒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元孝的话,奉敏从来不曾怀疑。不过元孝可是知道,现在名满天下的人可是在下,至于元孝……说句不好听的话,纵使还有人记得,他们估计我的面子,也会强迫自己忘记吧?尔等如丧家之犬,何惧之有?”
方元孝被他这样红果果的骂人的话彻底激怒了,但还是努力保持最后的仪态,没有直接撸起袖子将这个人打死,那些话几乎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皇甫修,皇甫孝敏……希望你能永远像现在这样威名不堕!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为了我那三个可怜的孩儿,为了那些死在你手里的亲人,也为了方家直系旁系惨死的子孙……”
“呵呵……这话本该是我说的啊。”皇甫修本来都要将这个事情忘记了,现在经他这么提醒,倒是重新想起来了。皇甫修那一脉和旁系一脉被全灭之后,他也狠心地给对方一个血的教训。不过皇甫修做人还算“厚道”,方家满门只有一个怀着私生子的婢女活了下来。有趣的是,这个婢女怀着的孩子还是方元孝的父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