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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兴致大减的原因,当夜的西苑野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在皇帝意兴阑珊的宣布下结束。也不回宫了,就在御营过夜,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地方,野外露宿刘文澎都是体验过的。
大开的御帐内,烛火将之照得透亮,各种摆饰齐全,活似一座可以拆卸移动的行宫。为驱夜寒而生的小火炉边,刘文澎贴近坐着,烤得满头大汗也无所觉,一张年轻的面庞上满是思索之色。
刘文澎很少有露出如此认真表情的时候,而此时他满脑子想的,恰是“出巡计划”,作为一个从心随性的皇帝,念头一起,那是怎么也收不住了,已然默默琢磨起出巡事宜了,当然,他需要考虑的,只是去哪里,剩下的,自有臣仆们去安排。
在刘文澎纠结先北边还是南边时,衣着鲜艳的内常侍秦辅从帐外走了进来,满脸不愉,向皇帝行礼都哭啼啼的。
回过神,察其状,刘文澎当即便骂道:“你这副脸色做给朕看的?让你回宫给太后送熟肉,还委屈你了?”
闻问,秦辅慌忙跪下,拜道:“官家误会了!能为官家与太后效力,是小的福分,荣幸之至,何谈委屈?”
刘文澎摆摆手,随口问道:“被太后斥责了?”
“太后非但没有斥责,反而夸奖官家孝心,并让官家保重身体......”秦辅解释了下,迎着皇帝的目光,迟疑几许,方才说道:“只是小的回宫之际听到一则消息,恳请官家做主。”
见秦辅磕起了头,刘文澎来兴趣了,道:“说说看!宫里出了何事?”
“不是宫里,是宫外。小的兄长秦协今日被刑部的人带走,被刑部尚书徐士廉打入天牢了......”
秦辅一脸委屈巴巴、哭唧唧地向刘文澎解释起事由。事情并不复杂,秦氏兄弟出身贫寒,时运之下,秦辅得以进宫为奴,因为机缘,最终成为了刘文澎身边的小太监之一,因为机灵,从中脱颖而出。
刘文澎登基继位,秦辅自然水涨船高,秦辅发达了,那秦家人也跟着享福,尤其是其兄秦协。
宫里有人,在宫外自然难免横起来,尤其在满城华贵的西京内犯了几次事,最终也轻松揭过之后,就更加张扬了,内常侍秦辅的名头,至少在一般的官僚下吏眼中,是很好使的。而在近两年,“秦大官人”在京城中,也渐渐有了些名声,短短的时间内,便“挣”下了万贯家财。
不过大汉的权贵们,连秦辅这个皇帝心腹宦官都瞧不上,又怎会把区区一个秦协放在眼里呢?过去不加理会,只是因为每惹到自己头上,不愿意无端树敌罢了,真较起劲来,又有谁会把秦协当回事。
此番动手的,正是刑部尚书徐士廉,作为雍熙老臣,徐士廉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忠直之士,深沉而有见识,干练而不失手腕。
经过这么多年的观察,他不仅对皇帝刘文澎尚且失望透顶,更对围绕在皇帝身边的幸臣小人厌恶至极,早就存有教训一番的心思。
经过一段时间暗中筹谋,搜集其作奸犯科之政局,如今一举发作,直接抓到刑部审办。并且,逮捕的罪名很严重,假天子之名,行掠夺盘剥之事,一欺君,二害民,调子一起,就要置其于死地,狠狠地杀一杀这些奸贼蠹虫的威风。
当然,秦辅向皇帝的汇报,就是另外一套说辞了,诉苦说,其兄秦协是为皇帝搜罗名马的过程中,相中了一匹高昌健马,堪称马中极品,在马主人在“协商”的过程中发生了一点“小冲突”。
但刑部差官,却不管是非曲直,以此蛮不讲理,将秦协捉拿,府宅查封,家人也都控制起来,云云。
对秦协,刘文澎还是有点印象的,甚至觉得此人不错。此前,刘文澎曾微服出宫游玩,对“民望颇高”的秦大官人很感兴趣,由秦氏兄弟领着,体验了一番西京市井间的“江湖风云”,过足了瘾,甚至还在秦协的家中住了过一晚。
这样一个忠心有趣的人,竟被刑部的人无端拿去问罪,刘文澎听了,顿生恼怒。同时,他忍不住发散联想了,莫不是平静了半年,外朝那些大臣又出幺蛾子了,一个小小的秦协,值得堂堂的刑部尚书去针对,显然,这是在给他这个皇帝找事......
对徐士廉,刘文澎印象实则是不错的,深沉了点,话不多,不像李沆那些人,总想着要在他身上套一层枷锁,同时,当年吕蒙正要废皇城司时,徐士廉可是坚决站在皇帝这一边,持反对意见的。
因此,在刘文澎眼里,徐士廉这个太宗老臣,纵然不像王钦若、董俨等人是心腹“帝党”,至少也是个“自己人”。
偏偏是个自己人,一声招呼不打,搞起事情来了,于是,刘文澎当即派人前往刑部,就“秦协案”要徐士廉的解释。此事,秦辅主动请命前去,没办法,徐尚书可是个狠人,他怕不抓紧时间,他那兄长被当堂判死,先斩后奏,活不过两日......
一个秦协,死活不论,都只是在刘文澎心里溅起微澜,相比之下,还是那些不确定的联想,才让他蹙眉难释。
深夜里,皇城使王约奉诏来见。自从“废司危机”后,王约再度提高了往的宫里跑的频率,削尖了脑袋往皇帝身边钻,努力地刷着刘文澎的好感度。
不得不这么做,刘文澎这个皇帝,爱也好,恨也好,时间都太短暂,若是不经营好关系,那是大概率保不住自己位置的。皇帝若是插手朝廷要职的安排,或许会伴有一定的麻烦与角力,但撤换一个皇城司,那真就是一道诏谕的事情,同和白水一般简单。
因此,如王约者,依旧保持着太宗时期的干练,只不过这份干练,除了维持皇城司基本职能之外,把更多的心思放在逢迎皇帝上。事实上,对王约这样的宦官奴臣来说,刘文澎这样的天子,才是更好伺候的......
而对刘文澎,王约也基本能做到有问必答,比如此时问起秦协之事以及朝中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就立刻领会到皇帝担忧与猜疑。于是,以一口肯定的语气向皇帝保证到,秦协之事问题不大,很有可能,只是徐尚书见其猖獗无度,横行不法,意图为民做主,整治此獠,平息民怨。
对此,刘文澎更加惊奇了,一个秦协,能搞出什么民怨?于是在皇帝的反复追问下,王约迫于“无奈”,把秦协的一些情况详尽地汇报上来。
王约是个很会抓重点的人,其他鸡毛蒜皮的腌臜事情一笔带过,着重讲述近两年来秦协假借觐献皇帝在民间搜罗宝剑骏马、名器珍奇,其中必然伴随着巧取豪夺,中饱私囊,乃是破人家门,害人性命的情况......
王约通篇不提秦辅,但每一件事给人的感觉,背后都是秦辅的影子,注意着皇帝那逐渐难看的脸色,王停顿了下,又继续道:“官民有受秦协欺压掠夺者,皆敢怒不敢言,只因——”
“够了!”刘文澎显然听不下去了,一脚踹翻了面前的小火炉,飞溅的火花打在王约身上,激得他差点跳了起来。
不过,看皇帝这愤怒的模样,心头不禁乐开了花,但面上依旧稳着,还赶忙跪下,请道:“官家息怒!”
“你所言种种,悉属实无误?”刘文澎冷冷地盯着王约。
王约老脸屏得严肃,郑重道:“老奴岂敢欺君?”
“为何此前不报?”刘文澎恶狠狠地道。
面对皇帝的质问,王约不由怅然地说道:“秦协曾放言,说官家曾到他家借宿,十分看重他,并自诩为‘布衣学士’,老奴念及官家与之的特殊关系,心存忌惮,怕触了官家天威,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