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明媚,风和日丽。
天公没有刻意地来刷存在感,良好的天气算是开了个好头。五色土砌筑的封祀坛上,刘皇帝那自认衰老但在许多人眼中伟岸的身躯伫立着,身着一年也穿不了几次的冕服。于刘皇帝而言,这一身冕服的负重,要比封禅大典更加沉重。
祭坛上的情况一目了然,刘皇帝盛装出场,凌然独立。事实上,这场规模宏大的祭祀典礼,很显著地贯彻着刘皇帝的意志,那种透着霸道乃至张狂的意志。
场面弄得很大,但具体的流程在刘皇帝的意愿下,还是进行了大量简化,与赵普那干引经据典整理出的复杂流程相比。
当然,也只是相对而言,最主要的,是给刘皇帝减轻了负担,不用太折腾。一系列的流程,一系列的细节,都有专门的礼官去做,而刘皇帝需要做的,就是站在台前,接受万众瞩目,感受气运所钟。
祭坛上,一众人员站位十分讲究,当然,刘皇帝作为处在C位的绝对主角。在他身边,司礼、司樽、司乐、司洗,捧帛、捧爵、捧祝、焚祝一干人等都围绕着刘皇帝恭立着,他们这些人也基本囊括了祭典的程序。
祭坛右侧,仪仗卫士组成的警戒线外,围观者也数万计,上至皇室宗亲、贵族官僚,下至士民工商,黎民黔,都规规矩矩,肃立观礼。
漫漫人海,无边无涯,这大概也是封禅大典中唯一一项这么多人参与观礼的环节了。人很多,却无多少嘈杂,大汉臣民们的“素质”在这样一场活动中展现无遗。
显然,这样的场面上,有太多值得臣服的人,太多值得敬畏的事物,所有人都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的压力下,都低眉顺眼,约束着自己的行为,克制着自己的身体乃至思想。
作为朝廷的广阳伯爵,值此大典,赵匡义也自湖南北上,与赵匡胤一道站在勋贵的阵营中,静静地观摩着典礼流程。
祭坛很高,很远,密集的旗幡更影响了视野,对于封祀坛上状况,哪怕是站在前排,也难以窥探清楚。
但是,虽身处低位,那道伟岸挺拔的身影在脑海中的印象却越加清晰深刻,万众瞩目下,刘皇帝身上的光芒仿佛也更加耀眼了。
礼官引赞祝词,随着一道道高声传达,在场所有人依序跪倒,稽在地,这是祭奠过程中规定的一幕,成千上万人的雌伏,甚至引起了一阵人浪,气势磅礴。
祭坛上,刘皇帝也没有彻底地特立独行,同样拜倒在地,虽是三跪九叩,但姿态仍旧是昂扬的。对于刘皇帝来说,屈膝下跪,也是一种别样的体验了。
祭坛正前方,平坦的广场间,由于一百二十八人组成的礼乐队伍,也在指挥下,按照排练进行舞月献祝。
不过,那振聋的礼乐,强健的祭舞,不像是在向天地神祇献礼示敬,更像是在向刘皇帝献媚。
整个初献仪式,虽然围绕着刘皇帝展开,但刘皇帝的参与感,却不那么强烈。从头到尾,刘皇帝就是礼拜,进香,再场面性地了一句“天下安泰,万民安康”的祈愿,剩下的就是以一个挺拔的身姿站在那儿,至于其他献礼都有礼官们执行。
刘皇帝之后,由太子刘旸进行亚献。
刘旸之后,是宰相赵普代表臣民行终献礼。这,大概也是赵普仕途旅程中,一项永远值得回味的标志性事件,几乎走到宰相生涯的巅峰。
最后,还有一项饮福受胙仪式,由刘皇帝亲自主持,再之后,这第一日的封祀祭礼,完美收官。
皇帝回位,銮驾起行,臣民散去,有序退场。
比起一干臣僚,刘皇帝的心情,却没有预想中的那么兴奋,相反,有些波澜不惊,直觉平淡如水,相比之下,还是疲惫的身体、沉重的脚步显得更真实些。
三月十一日,更加严肃庄重的阵势,众星捧月,群臣拱卫之下,卤簿仪仗,大张旗鼓,前往泰山。
曲折迂旋、直通岱顶的山道,周边是一片苍翠,郁郁葱葱,规整的石阶上,仪卫铺开,同样直达岱顶,既在护卫圣躬,也在守护这条“通天之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