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普主持下的政事堂,规矩严肃森严,高官僚属,各居其位,各理其事,忙而不乱,给人一种高效有序的感觉。
刘皇帝突如其来,走过廊道,穿过一间间奏事房,直奔后堂,沿途所过,见到这秩序井然的模样,目光中微露满意之色。
如今的刘皇帝,是越重视规矩了,也越像个严肃刻板的封建大家主了。而赵普在当宰相的这几年中,也已树立了带有他鲜明风格的规矩与政风。
堂间,几名大臣安然在座,各据一案,商讨着国务。刘皇帝的到来,显然还是令所有人一惊,赶忙起身行礼,不过也没有过于紧张、意外,近些时日,刘皇帝到政事堂的频率有些高了。
“都坐!都坐!”刘皇帝扬扬手,潇洒落座,打量的几人一圈:“快到饭时了,朕来尝尝政事堂的堂食,诸公为大汉费神劳体,甚是不易,若是堂食难以下咽,朕可要处罚庖厨了!”
一个小小的玩笑,使得堂内的气氛明显轻松了许多,赵普等人也露出了笑容,表示道:“与陛下同食,是臣等的荣幸。”
今日人难得齐整了些,政事堂的主要宰臣,除李业之外,都在。当然,还有一张新面孔,从东京奉调,履任不久的王溥,这一来,就是二号实权人物,李国舅始终只是老三。
“齐物,政事堂你也是待过的,不过,西京与东京相比,可有什么区别啊?”刘皇帝冲王溥笑问道。
大概是这几年坐镇东京,同刘皇帝之间难免有些生疏,王溥也多加几分谨慎,拱手应道:“回陛下,宰相之重,不在处何地,而在肩负佐君王,治生民,西京也好,东京也罢,臣只觉职责深重,如负千钧。”
听王溥给了一句万金油的回答,刘皇帝笑了笑,继续问:“应当没有什么不适应的吧!”
闻问,王溥立刻谦恭地答道:“多谢陛下关怀,幸赖陛下施恩擢拔,诸公鼎立扶助,事宜顺遂!”
目光在赵普与王溥身上转悠一圈,刘皇帝敛起笑容,冲王溥轻叹道:“朕自还京以来,听得最多的,就是国库空虚,朝廷财政拮据,听得朕这耳朵都要起茧子了。齐物,你如今可管着大汉的钱袋子,此事不易啊,要想管好,可就更加不易了,还要劳你多费些心了!”
“职责所在,臣敢不尽力?”王溥当即表态,一副感激知遇之恩的模样。
在赵普的主持下,按照休养生息的大政方针展开,而改良财制,改善恶劣的财政的现状,则是其中一个重心,朝廷当下的诸多工作,也是围绕此事展开的。
大汉的宰相们,如今也形成了分管工作,赵普总理,直辖吏部的同时,无事不察。而重回政堂的王溥,则直接负责财政司,当年在开封为宰臣时,也有这个经历。像国舅李业,则负责礼部、工部的指导工作......
对王溥的态度与能力,刘皇帝是素来欣赏与信任的,点了点头,看向赵普,说道:“财政司所拟的几条改革措施,朕看过了,可以着手落实,改善国家财政的办法,无外乎开源节流。
节流方面,目前能够做的不多,就该多从开源方面想办法!不过,盐茶粮布,事关国计民生,尤其盐事改革,朕知道这是朝廷重要财源,但不要为巨利所惑,无论何时,满足百姓所需,永远是第一位的......”
这数月,朝廷一直在为财税做努力,讨论许久,酝酿许久,终于拿出一些具体的措施了,而盐事,就是其中一个比较大的动作。
大汉每年各项收入,盐利始终是大头,不过,一直以来,朝廷的管控都十分严格,从生产、转运再到销售,官府在其中占据着绝对主导地位。并且专门制定了一部盐法,以极其严酷的刑罚,打击私盐,以及盐事犯罪。而盐价,也一直被压制在一个极低的水平上,过去的十多年内,粮食的价格随着时局的变化屡生波动,但唯有盐价始终平稳。
而此番,财政司拿出的措施之一,就是要在盐利上做文章,而所拟具体办法,其核心要旨,就在于放宽对盐事的限制,今后官府主要负责生产,而运输、销售则开放一部分渠道,予以商贾。
此议,刘皇帝没有任何指导与干涉,完全是财政司自己拿出来的。而这一点,不得不说是个大动作。
虽然只是开一道口子,但这口子一开,给朝廷,给商贾,给百姓带来的影响,却会随着时间而增大。让更多的商贾参与进来,有助于盐业的展,减轻朝廷的负担,同时,也能创造更大的利益,朝廷吃肉,商贾喝汤,但更显著的,会是盐价的提升,对于吃盐用盐的平民百姓,就不那么友好了。
因此,刘皇帝这番话,也就显得冠冕堂皇了,但是,看得着的利益就摆在眼前,很难不动心。再者,大汉百姓吃了十多年平价盐了,如今家家都日渐宽裕了,盐价稍微提升一些,也不会真影响到民生水平,毕竟盐还是不想粮食那般消耗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