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承祐言语间语气肯定,王章也不否认,对天子的“前瞻”也并不意外,武德司是干什么的,而今在朝中已不是什么秘密了。
武德司成立之初,尚且不名一文,但随着这两年在刘承祐的支持下不断壮大,已经引起了不少人的忌惮。自古以来,特务机构便为人所非议,然历朝历代亦从无例外,他们就像悬于文武臣僚头上的刀,是皇帝巩固皇权的一把利器。
此前,因为武德司之事,杨邠便与刘承祐起过争执,直接进言,请刘承祐裁撤武德司。言国家监察,自有御史台,无需宵小任事,而致朝政混乱。话说得很冲,并且夸大其词,很不给刘承祐面子。
当然,不管杨邠如何“据理力争”,结果终究难如其愿。刘承祐与杨邠之间的矛盾,就是在此类事项间,不断累积,不断激化,直到爆。
“回京以来,就杨邠之事,有不少臣僚,旁敲侧击,向朕试探。然似王卿这般直白的,尚属头一次!”表情淡定,刘承祐慢悠悠地说道。
王章也收回了稍显大胆的注视目光,起身揖礼:“言语冲撞处,请陛下治罪!”
言罢,又坐回座位,静听“圣训”。
见王章这副模样,刘承祐抬手摇了摇:“不至于此!”
“朕思王卿直言,甚是有理,也确需给朝堂一个交代!”刘承祐自御案上准确地抽出了一份书文,示意内侍递给王章:“杨邠下狱的缘由,具表于其间,王卿一览便知!”
“谢陛下!”嘴里回应了声,王章结果便凝神阅读起来,入目的那些信息,让他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凝重起来。
“兵变”、“夺权”之类的刺眼,紧紧地抓着王章的眼球,脸上的病态,似乎又重了些。
刘承祐叹了口气,语速缓慢地说道:“事涉谋逆,攸关社稷,朕不得不警惕,为防不测,唯有以雷霆手段,即行处置!”
刘承祐言语中的解释,并不能说服王章。王章虽不以聪明机智见长,但这么长的仕途生涯、高官经历下来,也磨练出了一定的政治嗅觉。
其间蹊跷很大!
以王章的对杨邠的了解,说其人揽权、藐君,他都信,然说其兵变谋反,王章是持十分保留意见的。
且不说杨邠有没有兵变的实力,纵使其有心,又怎会在如今刘承祐皇权逐渐稳固,人心思安的情况下动,岂非飞蛾扑火,自取其祸。
如今大汉局势整体偏安,刘承祐对军队的掌控一直在加强,以杨邠精明,又岂会行此蠢事。
至于联合巨鹿王刘承赟举事,则更值得怀疑。纵使当时刘承祐远离京师,巡视在外,身边护卫力量不足,凭着那点邢州镇兵,又哪里能对付得了殿前精锐。更滑稽的是,刘承赟还率先告,杨邠秉政那么久,行事怎会如此疏忽大意。
刨除以上问题,即便杨邠真的打算谋逆,也真的事成了,凭着邢州那点力量,如何收拾局面?东京这边太后与文武诸公俱在,十万禁军尚在,以谋逆之身,如何与之对抗,难道再联合河东的太原王刘崇?
即便如此,杨邠身为宰臣,都敢悍然谋逆,那天下的那些稍稍安分一些的方镇,只怕要翻了天了。以三代以来的世事人心,只怕又是诸侯纷起,影从而讨逆臣,山河破碎,再打出个新的王朝......
这些情况,倘有见识的人,都能考虑到。杨邠久处高位,调理天下阴阳,再不识大体,也不至愚笨如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