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赛主办方为入选预赛的参赛学生们准备了极为丰盛的一顿豪华自助餐包场。餐厅楼上还有配套的娱乐设施,多数学生一晚上乐不思蜀,预赛的紧张也全然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但也总有例外。
苏邈邈坐在自助餐厅的角落里,背对着整个大厅,面向面前的落地窗。
这家自助餐厅的楼层很高。
窗外,向上是漆黑如墨的夜色,只偶尔掠过两点飞机忽闪的尾灯,向下是璀璨的灯火连成的夜幕,或远或近,蜿蜒如河流旳高架桥与公路盘旋在钢铁嶙峋的楼间,车灯组成五彩斑斓的长龙。
盯着这样喧嚣又安静的夜色时,总觉得时间好像飞速流逝又好像放慢厮磨到了刹那,让人模糊了生命的长短和时间的概念,觉得大都人间不过如此,只眼上灯火眼下川流,韶华念,光怪陆离
苏邈邈的人生感悟是被栾文泽打断的。
那人端着果汁到她面前,站了不知多久,才被苏邈邈不经意现。
她恍然回神,有些歉意地笑:“我没有注意到你过来
“没关系。”
栾文泽摇了摇头,眉眼染一点笑意。到此时被苏邈邈现他才将手边另一杯果汁递过去。
“看你今天一天都没吃什么,这是餐厅里的鲜榨果汁,你喝点吧。
“谢谢。”
苏邈邈伸手接过。
只不过她没落回视线,而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目光有趣地盯着栾文泽。
女孩儿的眼神柔软,并没有恶意,栾文泽在视线飘开一会儿仍有所感后,只能无奈地笑着转回去
“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吗。
苏邈邈眼角轻弯下来。“没有。”
栾文泽点头,刚要落回视线。
“你和叶淑晨看起来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之前一直没有想明白,她为什么会喜欢你。”
咳
栾文泽显然很意外苏邈邈会突然提起叶淑晨,震惊之余也忘了掩饰,回头惊讶地看向苏邈邈,“你怎么知道
不等问完,想起早上餐厅那段插曲,他也无奈又心情复杂地笑了。
“你没有误会彦哥就好。”
苏邈邈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果汁。
女孩儿转了回去,看着落地窗上映着的影儿,软声轻笑,现在,我好像明白了。
栾文泽一愣:“明白什么”
苏邈邈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从窗前男生的身影上掠过。栾文泽身形瘦削,五官清秀,论外貌条件并不差。只是他非常寡言,安静,再加上永远戴一副干净的无框眼镜,半点锋芒不露,不自觉地就让人忽略掉了。
连同他的细心与温和,都是无声的。
如果在那些嘈杂里看见这一抹无声,那苏邈邈相信结果会翻转一一那些嘈杂的彩色暗淡灰化,最后只剩下无声的白。在光彩终将剥落时,白永恒不变。
苏邈邈猜,叶淑晨大约是看见那白色了。
女孩儿轻笑。
她微微歪了下脑袋,冲窗上映着的影儿里,站在栾文泽身后不远处、始终盯着这里的叶淑晨抬了抬果汁杯子
光可鉴人。
飘在窗外夜色里的那抹身影终于有了动作一一叶淑晨走了过来,到窗前停住。
她一停住,栾文泽的身形就僵了一瞬。
而叶淑晨像是毫无所觉,慢悠悠地冲着栾文泽笑,眼神凉
“看在以前的交情上,我提醒你一句一一按江湖规矩,泡大哥的女人,那都是要九刀十八洞的。
栾文泽回过神,皱眉,语气轻和无奈,“别乱说话。
“我是在陈述事实。”
叶淑晨刚转过头,就见苏邈邈从椅子上站起来。大约是听到了她方才的话,女孩儿的脸颊微微泛着点嫣红,像是点了水色的瞳眸乌黑,内里情绪认真。
“栾文泽和我只是普通组员关系,商彦彦是我师父。
“师父”
叶淑晨眨了眨眼,扭回头,沖栾文泽笑,“早知道睡彦神的终南捷径是做他徒弟,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栾文泽终于皱了眉。
他难得板起了语气,有些冷硬地开口。“叶淑晨,你好好说话。”
苏邈邈却疑惑。
今天早上她就从叶淑晨那儿听过那个似乎非常暧昧的动词,但是自行通悟实在有点困难。
秉着“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心态,苏邈邈好奇地歪了下头
睡,是什么意思”
叶淑晨和栾文泽同时一顿。
须臾后,栾文泽白净的面皮泛上点红,而叶淑晨则是惊讶地笑着转回来,看什么稀有动物似的,把苏邈邈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遍
“不是吧,什么年代了,还有这么千净的小姑娘
她狐疑地看向栾文泽,“彦神不至于离兽到把个不满14周岁的小孩儿圈起来了吧
栾文泽皱眉,轻咳了声。
苏邈邈主动上前,“按虚岁,我已经17了。不等叶淑晨再问,她坦然地说:“我身体情况比较特殊,以前没有进过学校,直待在疗养院里,所以你们说的好多我都不懂。
叶淑晨一怔,回眸,“还真是稀有动物啊
她丝亳没有因为女孩儿说的"身体情况特殊"而做岀什么反应,只是笑得更加玩味,趁机走到苏邈邈面前,弓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等栾文泽回神想要阻止的时候,叶淑晨已经直起腰,笑得十分恶趣味。
“现在懂了
女孩儿似乎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的,连眼睫毛都石化了
叶淑晨笑意更重,“你见过彦神在信息攻防赛里的表现吗
在只有0和1的计算机世界里,有些人更近乎于神其是当你看他那样倦懒无谓地敲着键盘,却在那方虚拟世界里恣肆来回无人可挡、摧枯拉朽所冋披靡的时候你会领略他那种淋漓极致的性感
叶淑晨一顿,笑容暧昧地压低声音
“答应我,代替我们所有迷妹完成愿望。
苏邈邈还杲滞在方才的耳语里,木讷地眨了眨眼,问:"“什么愿望
叶淑晨附耳,笑,"下一次,当他在虚拟世界又作神临,在你面前将一方铜墙铁壁的浩浩城池碾得粉碎坍圮记住,别犹豫,把他直接按进沙里,上了他。
苏邈邈终于彻底回神。
嫣红的颜色顺着雪白的细颈,一直蔓延到耳垂脸颊,几乎要灼起来了。
她顾不得旁的,转回身,落荒而逃。
“我、我先去洗手间了
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苏邈邈往灼热的脸颊上扑了几次凉水,才慢慢将有点烫的温度降了下来。
而镜子里的女孩儿的脸颊依旧红扑扑的。
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慢慢平复下躁动的心绪,并得出了个重要结论:叶淑晨是个还不错的女生,但是杀伤力实在是非常危险。
她以后得躲远点。
自我催眠了几遍今晚什么都没有听见”后,苏邈邈才慢慢松出一口气,转身出了洗手间。
这间宴厅的洗手间在侧门后的长廊里,只差几步的距离便是正对。
苏邈邈之前便是从侧门出来的,只是这一次再回去时,却现侧门打不开了一似乎是被人从宴厅里面上了锁。
苏邈邈心下奇怪
犹豫了两秒,她便转身往宴厅的正门绕去。
到正门则需要经过一段型长廊,长廊的一侧自然便是宴厅外墙,而另一侧则通着其余几个小规格的宴厅。
今晚的这间酒楼似乎只接待了主办方这一份大生意,其余小厅都不见人,灯也是关着的。
有几间门敞着,里面漆黑,在这长廊偏暗的灯光里,看起来格外渗人。
苏邈邈下意识地加快了步伐。
只是刚绕过型长廊的拐角,在最寂静的这段廊道里,苏邈邈就看见了一道靠墙站着的身影。
似乎是听见了脚步声,那人抬头,望向苏邈邈,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他抬手,慢悠悠地摆了摆
“晚上好啊,小美人。
顾翎。
非
苏邈邈身形一僵。
她下意识地想往后退,但很快便想到,身后长廊只有一条死路,唯一通往宴厅的侧门也被人锁上了。
很显然,就是眼前这个人锁的。他是有预谋的。
想到这一层,苏邈邈心里咯噔一下,神色微白。她竭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保持思绪通畅。
“你想做什么”
这样问着的同时,苏邈邈的余光瞥向前路一一离宴厅的正门,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
而这间宴厅常承接婚礼,隔音效果极好她在这里即便喊人,宴厅里也根本听不到。
别这样防备地看着我,会让我很伤心的
顾翎慢慢笑起来,走近拐角的女孩儿。在注意到女孩儿的目光有一瞬落向正门而没有关注自己时,他突然箭步上前,把攥住了女孩儿的手腕,将人狠狠地压在了墙上。
苏邈邈在眼前光影一晃的时候,心里就已经陡然拉响了警
然而她的病已经决定了,她根本没有足以与大脑反应相匹配的身体反应一一甚至没来得及退开半步,她就感觉到眼前这个人的手凶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同时将她狠狠地推到了墙上
手腕处几乎要被捏碎的力度令她本能地呼疼,面前人的呼吸带着令人恶心的酒气
“商彦是你男朋友吧,小美人所以你今天才那样为他说话
可现在是怎么了,他怎么甩下你,上了另一个女人的车他是不是不要你了,啊
苏邈邈忍着疼挣扎起来一“放开我
“何必呢”顾翎狞笑着躬身凑近,“商彦既然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苏邈邈趁他不备,抬腿狠狠地踢向了男生的小腿胫骨。
啊阿
顾翎一声痛呼,本能地蜷下身去。
苏邈邈转头就想跑,然而没想到的是,即便是这个时候一顾翎仍旧紧紧地攥着她的手腕没有丝亳的放松
“你他妈给回来
借着痛意激起来的狠劲儿,顾翎脸色狰狞地直接将女孩儿拽回来。他把人摁到墙上,笑声狞恶
“跟我装什么清纯商彦早就睡过你了吧
偏暗的灯光下,女孩儿艷丽的脸庞因为惊慌而更惹人怜爱顾翎眼神着了魔似的,说着就低下头去要亲女孩儿。
苏邈邈脸色苍白,去挣他抓着自己左手的右手直接抬起来,一耳光狠狠地甩在了顾翎的脸上
“你走开
掌心火辣辣地疼
你他妈找死
顾翎大怒,死死地拉住了女孩儿,凶狠地把人往旁边一间做着门的小厅里拉。
巨大的恐惧袭在女孩儿的心口。
苏邈邈只觉得心脏一阵窒息地绞痛,她伸手狠狠地掐住了顾翎的手
“我有病
女孩儿的声量竭力拔高了,但仍旧抖得厉害。
顾翎身形一僵,“什么”
苏邈邈咬牙,脸色在灯光下已经白的有点吓人了
我有病、心脏病"她慢慢勾起失了血色的唇,“你再逼我我会死
直面女孩儿面如金纸的脸色,顾翎上了头的酒意顿时被吓掉了大半。
他下意识地松开手,猛退了一步。
只这一秒。
苏邈邈亳无犹豫,转身以毕生最快的速度,疯跑冋宴厅正
几十秒后,正门被砰地一下推开。
弹开的门狠狠地掼在了墙上,砸得整个宴厅内蓦地一静。
众人纷纷回头。
离着稍近的栾文泽最先注意到站在门口的苏邈邈的苍白面色。
他眼神一紧,慌忙往前走,“小苏
话声未落,女孩儿已经倒了下去。
宴厅里死寂一瞬
远处的吴泓博看见这一幕,脸色陡变,声音瞬间扯到嘶哑
“叫救护车
几秒后。
宴厅里乱成了一团。
昏昏醒醒几回,梦里梦外地恍惚错位。等苏邈邈的意识彻底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晩了。
她艰涩地睁开沉重的眼皮。入目处,雪白的墙壁上铺了层昏黄的光与影,被窗框切割成破碎的片。
入眼都是白色,无边无际的。
有那么一瞬间,恍恍惚惚的,苏邈邈以为自己又回到了疗养院里。
直到耳边一声低呼,拉回了她的意识一一“小苏醒了
苏邈邈低下眼,看向声音的来处。
远处是吴泓博惊喜而担心的面庞,跟着便被遮挡住了,女孩儿的焦点又定向近处。
有人从病床边站起来。
看清那人的面庞,病床上的女孩儿蓦地红了眼眶:“师币父
女孩儿软声里带着昏睡后的喑哑、病理的虚弱无助,更多的则是无力的惊慌和后怕。
听得商彦心口闷疼。
昨晩那种几步被逼疯的感觉,再一次回到身体里。
只是此刻他不敢狂,只能把那些核一样的情绪全都压在身体里,任由它们把五脏六腑炸得粉碎,疼得死去活来却多半点用力都不敢。
他躬身抱住病床上的女孩儿,低下去克制地轻吻她的额头声音沙哑。
“我在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