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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一座接一座的十二扇大围屏抬进来,围在大红廊道的另一边。每个一段距离,便放了一个大熏笼,炭盆里红萝炭燃得正旺,整个廊道暖烘烘的。

纪婉青出了耳房,并未看到一丝春色,却被抱着安哥儿的何嬷嬷连声催促,督促她赶紧回屋。

她很无奈,“嬷嬷,明日不就要出席满月宴吗?”

明日就正式出月子,也是安哥儿的满月宴。出了月子后,纪婉青已可以正常活动了,自家儿子的满月宴,她当然不会错过。

就差一天了,至于这么紧张嘛?

“少一天也是少。”

何嬷嬷一边催促主子赶紧进门,一边絮絮叨叨,“娘娘生得顺利不知道,有些妇人,还得坐双月子才能养回来。”

乳母在这方面很固执,纪婉青连忙点头称是,才止住了她的滔滔不绝的势头。

进了后殿,往右手边行去。

内殿一切如常,跟她生产前并无两样,只是在床榻左手边腾出一块地方,安放了一个楠木悠车。

安哥儿有自己的屋子了,就在左稍间,刚好与父母内屋隔了一个明堂,很近。

按规矩,他晚间是要在自己屋子里睡的,由乳母嬷嬷宫人们伺候着。

高煦疼爱儿子,但这一点却没惯着,早已吩咐人安排下去了,夫妻屋里的悠车,是安哥儿午睡时用的。

自幼培养儿子独立性很重要,当然,他也有些其他顾忌。纪婉青身子恢复后,夫妻若敦伦,有安哥儿在屋里,总是很不方便的。

高煦某些隐晦心思,纪婉青不是不察觉,只是她没有反对。毕竟,儿子重要,夫君同样重要。

反正左稍间很近,安哥儿若啼哭,这边肯定能听到。

纪婉青仔细看过儿子的屋子,有悠车,有加了围栏的软塌,屋里没有尖锐物品,一切布置很妥当,她很满意。

嘱咐乳母们一番,一行人便转回内殿。

“嬷嬷,赶紧让人传热水!”

纪婉青迫不及待要狠狠洗涮一番,一个月只是擦身,虽然是天气冷,也很难熬。

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馊馊的,也亏高煦天天下嘴,完事还一脸正经地表示,他没觉得有味儿,不是很自然吗?

何嬷嬷一脸无奈,天天擦得干净,虽与沐浴有差别,但真没到这地步。

不过自己奶大的主子自己知道,忒爱干净了些,她只能将安哥儿交个乳母,赶紧张罗去了。

大浴桶盛了热水七八分满,撒上花瓣香露,浴房蒸腾起氤氲的香雾。纪婉青跨步进了浴桶坐下,长长叹慰一声,太舒服了。

从头到脚,仔细洗过一遍,她揉搓得白皙肌肤红,这才满意了。

娘亲洗干净了,接下来就轮到安哥儿。

何嬷嬷端来一个铜盆,仔细调较了水温,这才解了襁褓,伺候小主子梳洗。

也不知是不是洗三时有了阴影,反正安哥儿不大乐意洗澡。他被剥干净放进铜盆了,先是愣了愣,随即就瘪了瘪小嘴儿,想要哭鼻子了。

这场景经历过不少回,纪婉青也淡定了不少,她坐在软塌上,笑盈盈道:“安儿莫哭,洗干净可舒服了。”

舒不舒服不知道,反正这小子一泡眼泪含了片刻,到底是“哇”一声大哭出来了。

高煦傍晚回屋时,正房已恢复往昔,大红灯笼高挂廊下,昏黄的的烛光映在窗棂子,与从前并无二致。

他微笑。

恰在这时,一声嘹亮的婴啼响起。

是安哥儿,这小子养得结实,哭声愈有力气了,听得他老子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进了屋门。

撩起宝蓝色的软缎帘子一看,他不禁哑然失笑。

明晃晃的黄铜盆子盛了热水,里头放了一个白生生胖乎乎的小娃娃,他正手脚并用抗拒洗澡,哭声能把房梁上的灰尘震下来。

安哥儿养得极好,胖乎乎的小胳膊小腿,一节节跟莲藕似的,力气也大,盆里的水哗啦哗啦溅出来,湿了几个嬷嬷一头一脸。

宫人嬷嬷们见高煦进来,忙要见礼,他摆摆手,“先给安儿沐浴。”这天儿虽暖和了些,但还是需要抓紧的。

“殿下,你看我们安儿。”纪婉青语气抱怨,实际隐含笑意。

她迎上来,亲手伺候高煦更衣,并替他解下束金冠。

高煦微微俯身低头,一只大手虚虚搂着妻子的腰,他听了忙帮儿子说话,“安儿聪敏,不乐意就要说出来的。”

她听了好笑,嗔了他一眼。

何嬷嬷手脚利索,三两下给洗干净了,安哥儿重新裹了襁褓,躺在父亲怀里,委委屈屈地瘪着嘴儿。

“好了,莫要哭了。”

高煦亲了亲香喷喷的儿子,腾出一只手,搂着同样香喷喷的妻子,温声哄着。

“啊!”安哥儿没听懂,不过不妨碍他表意见。

“这小子。”纪婉青刮了刮儿子小脸。

一家三口和乐融融,待吃过晚膳消了食,夫妻一起将儿子送到新屋子里,这才回屋歇下。

虽然还不能敦伦,但高煦还是搂着妻子亲香了许久,好不容易,二人气喘吁吁分开,他抚摸着她的背,温声道:“明日满月宴,孤已安排妥当,你如往常一般即可,无需担忧。”

“好。”

纪婉青对夫君能耐毫不存疑,侧脸在他怀里蹭了蹭,应了一声。

他掖了掖被角,“睡吧。”

安哥儿是皇长孙,太子嫡子,满月又不同洗三,当然大肆庆贺。

昌平帝早已下了旨,满月宴设在太和殿,遍邀朝中文武,勋贵宗室赴宴。

亲儿子的满月宴,高煦夫妻当然不会怠慢,次日天未亮,二人便起了,各自整装。

纪婉青的衣裳饰,昨日便选好了,是一袭大红色底色明黄镶边的蜀锦宫裙,上绣了栩栩如生的飞凤纹样;饰则是一整套嵌红宝凤凰展翅赤金头面,宝光璀璨。

她乌黑如绸的秀梳起,挽了一个望仙九鬟髻,把一整套红宝头面戴上,换了衣裙,侧头往大铜镜方向端详。

佳人华服,这一身美则美矣,可惜很沉重。纪婉青轻松了一整年,一时有几分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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