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对方动作快准狠,金鹃失了先机,已无招架之力,眼眸一闭,便昏迷了过去,她的身子直直倒下,往身边高脚香几上的汝窑美人觚砸了过去。
一直侍立在屋内的小丫鬟画眉,在柳侧妃刚抬手时便动了,她脚步快速挪移,在金鹃要砸到美人觚之前,将其接住。
画眉表情冷冷,一扫平时不设城府的直率模样,动作干脆利落,她接住金鹃后并未停下,而是直接将手上人往另一侧一抛。
金鹃的身子重重落在地上,不过由于地上铺有厚厚一层毡毯,因此只出了闷闷一声响,并无太大动静。
柳侧妃垂目,淡淡看向地上之人,浓妆艳抹的面庞上,昔日妖艳妩媚的神情已一扫而空,颇有几分肃然冷冽,与平日竟判若两人。
此刻屋内并未燃起烛火,夕阳的余晖落在窗棂子上,微微黄光映照在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下,有两小片阴影,柳侧妃此刻神情格外冷酷。
柳侧妃挑唇,笑意却毫无温度,哼了一声,随意一脚狠狠踢在金鹃身上。
她装傻充愣近一年,在金鹃面前委曲求全这么久,今儿终于不用忍了。
柳侧妃愤愤不平,又踢了金鹃一脚,若非将这人杀死后不好处理,唯恐影响其他,她不介意马上结果了对方。
旁边的画眉见了,眉心一蹙,说道:“六姐,快些办事吧,任务要紧,迟则唯恐有变。”
被称为“六姐”的柳侧妃听了,也不敢再耽搁,她蹲下身子,与画眉一同搜金鹃的身。
很快,二人在金鹃身上搜到一张极薄的绢布,折叠得极小,被对方密密收在最贴身处。
画眉大喜,道:“消息果然没错,越王那边正要动手。”
“方才混乱时,他们应该开始行动了,”柳侧妃赞同点头,道“他们的目标与我等应是一致,如今正好借了对方的力量,想必更易成事。”
她笑道:“事成之后,咱们正好回京城,这什劳子侧妃小姐,我也是当够了。”
画眉欣然称是。
原来,眼前的“柳侧妃”,却并非真正的柳大小姐,她真实身份乃是太子亲自培养的心腹探子之一,赐婚前,便已潜伏在柳家,借助越王张贵妃妃之力,顺利进了秦王府,一边敷衍越王方,一边暗暗联系己方人马,悄悄筹谋算计。
真正的柳大小姐,早已一命归阴。
柳父当年在靖海伯手下当门客时,原配便没了,留下一个女儿。没多久后,柳父便时来运转,被主公选中,由于要消失一年准备各方面事宜,他便将女儿放在小庄子上,让奶娘照顾。
柳父好运不止一桩,他中了进士授官后,因处事圆滑,颇得上峰欣赏,上峰就将一个庶女许配给他做填房。
这继室颇为厉害,而柳父又看中对方娘家,于是,柳大小姐便一直不得归家,只能养在庄子上。
柳父偶尔会去看看她,不过时日长了,这频率越低,柳小姐有时长达一年,也不能得见父亲一面。
这样的成长环境,直接导致柳大小姐性格偏弱,看见父亲也不敢抬头,父女之间无话可说。
本来,柳小姐长大后,选一个憨厚夫婿,也不是不能过好。只可惜,恰在这时,越王打算往秦王府放人,于是,靖海伯在合适的心腹家中仔细筛选过一遍后,她竟是被挑中了。
是以,柳父打算接女儿回家,准备参加选秀。
事情到这里远未结束。
此事进行期间,却太子偶然获悉,他同时知道的,还有靖海伯安排柳父为官之事,他大喜,立即便安排了两个计划。
其一,便是将消息有意无意间,透露出去。
太子知道赵文煊在皇宫中肯定放有探子,这个消息涉及越王党机密,对东宫尤为重要,他一边暗暗地筹备行动,另一边却借机试探赵文煊的心意,看他是否心向东宫。
后来,赵文煊虽没掺和,但却立即将消息递过来,太子还算满意。
其二,便是在柳小姐身上做文章了。
太子查清了柳家父女的纠葛后,刚好手底下又有一个形貌肖似柳小姐、年龄又相仿的女探子,在柳父派人接女儿之前,他命人设法将人替换下来,用女探子顶替了柳小姐。
这女探子颇有能耐,加上庄子上的下仆散漫,她顺利潜伏下来了。
从庄子回到柳家,“柳小姐”仅带了一个丫鬟,这个便是“画眉”了。
选秀过后,借着张贵妃越王之力,两探子潜伏进了秦王府。
由不得父亲欢心的女儿,到备受宠爱的亲王侧妃,“柳侧妃”一朝得志,从懦弱不安转变为跋扈张扬,她将一个胸大无脑的女人演绎得无懈可击,比之梨园戏子,还要更胜一筹。
在潜伏期间,柳侧妃二人早接到了新任务,这任务恰好与金鹃等人如出一辙,于是,今日时机恰当,她们便利落放倒了对方。
画眉展开从金鹃身上搜出的薄绢,上面赫然竟是大兴王府的地形图。
不过,这地形图并不完整,除了后宅较仔细外,中殿前殿只画了很少的一部分,关键地方如赵文煊的外书房、寝殿等位置,更笼统只有一个空白的圈。
柳侧妃伸手入怀,掏出一幅类似的薄绢地形图,展开,画眉比对两者差异的地方,将缺少的位置一一加上去。
从金鹃身上搜出的地形图,是越王方探子努力的结果,而画眉两人手头上的,却是太子势力所得,如今两者相结合,则是目前二人所能得到最详尽的。
画眉匆匆画好,柳侧妃推开窗棂子,探头一看,回身道:“如今月黑星疏,正是时候,我们马上动身。”
秦王巡察边关,带走大批人马,而越王一方今夜行动,她们正好乘机而入。没有比现今更合适的时候了,若是耽搁些时日,待秦王折返,那任务誓必寸步难行。
画眉闻言,立即点头,这话她很是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