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柔的吹,四周呈现出的,是乡间田野的丰熟气息。
苟莫离刚进驻范城的那两三年,范城以南还属于和楚军的纠葛泥沼之中,不仅双方的哨骑小股兵马在这里捉对厮杀,还有各自扶持起来的江湖、地方小势力在一片接着一片的小地盘上撕咬着。
当年郑凡刚进四品时,还带着魔王们一起来“升过级”,也是借助着那时候的环境;
现在,
不一样了。
三十六座军堡,十二座陆寨,六处水寨这是实打实地控制在范城手里的军事存在,在这一成建制的基础上,往往还附带着地方依附方面的优势胜出。
如果说当年屈培骆和范正文在这里时,所能做的仅仅是在这儿构筑起几片木栅栏的话,那么苟莫离是先布置出了一个防火带,再在内圈位置,种上了花花草草,时不时地还做点儿精修,外围腥风血雨,内部不说歌舞升平,但也能有种“安居乐业”。
当然,纯粹地这般对比其实对屈培骆也有些不公平,毕竟当初范正文主范城,屈培骆在外围游荡,有点军政分家的意思,苟莫离这边则是一手抓,同时还有来自晋地的充足供给。
只不过,在带有辅助性质的侧面战场上能摆上一个野人王,这手笔,可谓极其豪横。
尤其是对于这些年名将凋零的楚国而言,足以让郑凡的那位大舅哥羡慕得流口水。
这会儿,郑凡和剑圣坐在一起正在下棋,下的也不再是五子棋,而是正儿八经的围棋了,只不过摄政王的棋艺,谈不上臭棋篓子,但也只能算很一般;
好在,剑圣的围棋技艺,比摄政王也就高那么一线,不需要放水什么的,二人倒是能很容易地杀得尽兴。
苟莫离就站旁边,当着捧哏,同时端茶递水。
外围,锦衣亲卫早就布置开去,负责四周的警戒。
郑霖和大妞一左一右,坐在天天身边。
“哥,楚人为什么就放任苟叔在这里一步一步坐大啊?”郑霖有些好奇地问道。
从晋东到范城的路,不好走,范城的兵马,其实也不算很多,可以说,苟莫离就是在楚人眼皮子底下日拱一卒,打开了局面。
天天回答道:“在你还没出生前,楚军曾攻打过范城,但被父亲率军自镇南关出奔袭而至,打了个措手不及。
仙霸哥就是在那一战中亲手斩下楚国独孤家柱国的级获得军功的。
楚人不是不清楚范城如鲠在喉的感觉,但楚人没有办法,除非有足够的把握可以将镇南关一线堵住,否则我军尾呼应之下,楚人想啃下范城,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坐在边上的大妞用龙渊,在地上划动着,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渐渐的,天天现大妞画的居然是东至镇南关西至范城这一线的地势图。
“这就和我跟大蟒玩游戏时一样,我抓它尾巴,它的头就过来,我抓它的头,它的尾巴就过来。”大妞扭头看着天天哥,不好意思道:“先前离家出走时,怕自己走丢,就把爹签押房里的沙盘给记了一些下来。”
灵童的优势不仅仅在于身体上的“早熟”,还有心智上的优势;
这其实很好理解,能更早地脱离“襁褓”状态,更早地爬行更早地站起来更早地去探索周围的环境,对事物的认知,自然也就会比普通孩子早很多。
这时,远处出现了一队骑兵,带头的是刘大虎与一名野人出身的将领。
刘大虎翻身下马,来到棋盘前禀报道:
“王爷,人带到了。”
郑凡点点头,继续落子。
很快,三个男子走到了这里,其中二人一看就是山越族传统服饰打扮,另一个则穿着楚服。
正在倒茶的苟莫离放下了茶壶,笑看着他们,亲和道;
“来啦?”
三人面面相觑;
他们是认识苟莫离的,也知道苟莫离在范城在晋东的身份,现如今,有两个人坐着,苟莫离站着伺候,那……其中那个坐着的身穿着白色蟒袍的男子是何等身份,已呼之欲出。
三人马上跪伏下来:
“我等拜见摄政王爷。”
三人其实都是山越族,一个叫蒙拿,一个叫巴古,另一个身穿楚人服饰的,因其族里当年曾被屈氏驯服过,被赐了夏姓,现在叫商楼。
范城以南这一大片复杂纷乱的区域,实则本质上是当年屈氏封地的核心位置,在屈氏被抽离甚至是被近乎连根拔起之后,形成了势力中空。
这三人的部族,其实位置比较远,在南面的南面,足以延伸到齐山山脉的南端,再继续往南的话,就可以到当年乾国的东南边疆了;
只不过那块地方因为当年年大将军率军攻伐,现属于楚地。
三人的部族,势力也不是多强,在充足的正规军面前,可以说不值一提,但这种地头蛇有时候却能挥出极为出色的作用,尤其是军事冒进之中,有它们的里应外合,可以出奇效。
郑凡摆摆手,将棋子随意地丢在棋盘上,无视了自己这盘已经无力回天的棋势,转而装作处理正事的样子扭头看着跪伏在地的这三人。
不过,王爷倒也没说话,而是随手拿起一串放在棋盘旁的葡萄,放到了跪伏着的三人面前。
“王爷赏你们的。”苟莫离出声提醒道。
“谢王爷。”
“谢王爷。”
三人一起将葡萄接过来,分了,一人一个葡萄送入口中,一边吃一边笑着说甜。
“呵呵。”
王爷笑了笑,站起身,没和他们再说些什么。
其人在这里,见了他们,实则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再礼贤下士什么的,其实没什么意义,更没这个必要。
苟莫离马上走过去,示意三人起来,让他们跟着自己去商议。
郑凡伸了个懒腰,
打了个呵欠,
走到天天三人坐的位置,先将大妞抱起,再用靴子碰了碰还坐着的儿子,
道;
“收拾收拾东西,咱们该回了。”
“父王,我就这么来的,哪有什么东西好收拾?”郑霖反问道。
“收收你的心。”
“……”郑霖。
“爹,天哥哥会和我们一起回去么?”大妞好奇地问道。
“会的。”郑凡回答道。
天天马上俯身,“喏!”
在军中,当行军礼。
天天被郑凡派遣到苟莫离这里来历练也有一阵子了,只不过,等到真正的国战开启时,郑凡希望天天能留在自己身边。
倒不是说侧面战场就不重要,毕竟他郑凡当年就是靠侧面战场打出璀璨战绩出头的,但现如今有这个机会,自己也有这个地位,为何不把儿子放自己身边让他直面大军中枢的运转呢?
且对于天天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哪怕他不说,但渴望的,必然还是正面战场对决的。
郑凡向来不喜欢对外营造什么“公正无私”,也懒得去做那种拿自个儿儿子做例的事儿。
锦衣亲卫开始收队,返程开始。
在外人看来,摄政王是为了陪孩子“游山玩水”过来的,但实则,孩子这边反而只是顺路,作为一场大战的真正主持者,范城这边不亲自走一趟看一眼,心里总归不能完全踏实下来。
现在,
他可以放心了。
舟船行进,有闺女在身边陪着,行程倒也不算单调。
出蒙山,进望江后,可以清晰地看见自晋地向望江下游而去的货船开始变得越来越多。
范城那边是有自己的一套体系的,范正文打仗不行,但做运营可以,苟莫离接手后,从矿山到铁匠铺再到农桑这方面,他都抓了起来。
府库那边,郑凡也看过了,很充实;
但对于正在酝酿的这场国战而言,不够,还远远不够。
当年很多仗,打赢了,却还得撤走,亦或者次次都兵行险着,包括当前李富胜的战死,其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国力于后勤。
现在,经过五年的修生养息。
他郑凡,
终于可以从容地腾出手来,打一打那富裕仗了!
郑凡并未提前下船向东回奉新城,而是坐船一路来到玉盘城一带,更是在东岸登陆。
公孙志之子公孙寁,宫望之子宫璘,各领一支精骑早早地就在西岸候着了。
晋东的兵马出现在了望江以西,已经算是很正常的事情了,自去年开始,晋中和晋西的兵马,甚至连燕地的一些兵马,也逐渐开始换防过来。
“末将拜见王爷!”
“末将拜见王爷!”
郑凡走下了甲板,对着面前跪伏着的两个将领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