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临江而建,景色宜人,坐落在繁华之地,是无数达官贵人、夫人小姐争相去的地方,还要提前预定。当然,花费的银两也很多。
一行人到了望江楼内,现不只是外面华丽大气,里面也是布置的精巧风雅。今夜更是座无虚席,热闹喧哗。舞榭歌台之上,美人娉婷婀娜,喝彩鼓掌声不断。
二楼雅间之上,遥遥望去,皎月高悬,树影婆娑,水天一色。凉风袭来,天青色的纱帘舞动。
沈妤看着墙上挂着的名人字画:“望月楼不愧是京城第一酒楼,酒楼的老板也真是大方。”
沈明洹笑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想来望月楼的老板早就赚的满盆满钵了罢。”
沈婵吐了吐舌头:“二哥可真不会说话,你这样说不是也把自己比作羊了吗?”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
沈婉见到沈婳默不作声,四下看了看,道:“怎么不见三姐和二姐?”
沈婳望着前面丰神如玉的郁珩,心下一动。心道,论气度,论容貌,好像在京城再也挑不出第二个来。原本她以为许暄和也很好,可是郁珩一出现,许暄和就被衬的黯淡无光了。
更别提郁珩还是天潢贵胄,身份高贵,更让人心动。
只是这样出众的人,却不会多看她一眼。方才沈妤差点被马撞到,她心里就暗暗祈祷,让沈妤就此殒命罢。没想到,郁珩却及时救了沈妤一命,还对她这般亲近。
她更加嫉恨沈妤了,为什么这么好的男子都冲着沈妤来的呢,许暄和是,楚王也是。
“六妹,六妹。”沈婉道。
沈婳回过神来,面色有些不自然:“四姐说什么?”
沈婉问道:“你不是和三姐、二姐在一处吗,怎么她们没有跟着一起过来?”
沈婳道:“韦姑娘见到了二姐姐,邀请二姐一起游玩。至于三姐,我并不知她去了何处。”
沈婳低下头盯着描金茶盏看,眼角余光不禁又偷偷看向楚王。
沈婉点头:“原来如此。”
韦璟和沈娴的婚事已经定下,沈家已经在准备嫁妆了,再过两个月沈娴就要嫁过去,想来韦思繁邀请沈娴一起去游玩,也是为了给沈娴和韦璟制造相见的机会。韦璟或许会满怀期待,可是沈妤却不相信沈娴会乖乖出嫁。
她记得前世的时候,沈娴也是和韦璟议亲,可是就在大婚一个月前,宴会之上韦璟和他的远房表妹躺在了一起。
韦璟做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韦家自然没有脸再聘娶沈家的女儿,只能退了婚事,韦家人也深感愧疚,聘礼都没有要回去。
后来太夫人又给沈娴相看了一门婚事,是吏部尚书庶出的二公子。这次还没定亲,与她议亲的人就落水身亡了。
之后两次议亲,都是男方生一些不好的事,最后亲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沈娴的亲事就此耽搁下去,直到沈妘难产而亡,她被宁王纳为侧妃。
沈妤坚信,一定是沈娴暗中动了手脚。她的心狠手辣,和沈妗比起来可是毫不逊色。
郁珩与他们并不熟悉,更何况他身份不一般,所以都不敢和他说话。他也不善与人交谈,只是将目光落在沈妤面上,看似淡然,实则压制着强烈的感情。
沈明洹注意到郁珩的目光,心中不悦。他举起一杯酒,朗声笑道:“殿下救了臣的姐姐,臣不胜感激,这杯酒敬殿下。”
郁珩淡淡一笑,也举起酒杯,饮了一口。
沈明洹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道:“臣虽然人小力微,但若是以后殿下有用得着臣的地方,臣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一定报答殿下的救命之恩。”
郁珩对沈妤的救命之恩要他来报,沈明洹是在提醒郁珩不要打他姐姐的注意。
郁珩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他的手指轻轻扣在案上,不置可否。
“区区小事,用不着赴汤蹈火,小侯爷言重了。”
沈明洹:“……”
用不到他赴汤蹈火,所以让他姐姐报答是吗?
沈妤看着沈明洹想怒又不敢怒的模样,不由觉得好笑,同时对郁珩的举动更加好奇。
过了一会,她放下酒杯,站起身道:“喝了两杯酒,我觉得有些闷,想去外面吹吹风。
沈明洹立刻道:“我陪姐姐去罢。”
沈妤摇摇头:“你在这里保护四姐她们罢,我去去就回。”
沈明洹最听沈妤的话,闻言只能道:“好罢。”
沈妤站在长廊之上,极目远眺,满城灯火越绚烂多彩,迎着晚风,她脸上的热度褪去不少。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转身淡淡笑道:“楚王殿下。”
郁珩靠近他,清润的眸子温情脉脉,眨也不眨的看着她。
紫菀朝两边瞧了瞧,觉得孤男寡女在这里说话不太合适,想上前提醒。
苏叶却拦住了她,并且拉着她退后两步:“主子有话要对姑娘说。”
紫菀皱眉:“别忘了,现在姑娘才是你的主子。”
苏叶摸摸鼻子,低声道:“你傻呀,你没看出来姑娘是故意出来等楚王的吗,姑娘有话要和殿下说。”
紫菀狐疑的看着她。
苏叶轻咳一声:“姑娘不让我们过去,我们在这里守着就是,不要打扰了姑娘。”
沈妤可不知道这两个丫头在想什么,她只想知道楚王为何要将苏叶送进青玉阁保护她。
“殿下,我想有些事情,我们该说清楚。”沈妤看着他的眼神很是疏离。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郁珩呼吸一窒,“没错,苏叶是我派到你身边去的,在我还没有进京的时候就时刻关注着你的消息。”
“殿下在监视我?”
郁珩笑容温和:“你也可以理解为保护。我若真的心怀叵测,就不会让苏叶暴露身份了。”
沈妤更加不能理解:“为什么?我想,我和殿下并没有什么交情。”
他语气有些怅然和低落:“是啊,因着我的身份,幼时我就像一个影子一样,尽量不让别人注意到我。为了躲避风头,我出京养病,一走就是这么多年,你不记得我也是人之常情,可是关于你的事情我全部知道。”
郁珩并没有隐瞒她:“后来,听闻你放弃了那个人,我就赶回来了。”
他这话说的平平淡淡,可是沈妤却听得出来,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今世,他提前回京,竟是因为她吗?
顿了顿,她道:“我还是不能明白。”不明白他对他的感情从何而来。
郁珩望进她那双清艳的眸子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从小就羡慕你。”
沈妤微怔,然后笑了:“殿下为何这么说?”
郁珩转身,他的身上似乎散出月华清辉般的光芒,与皎洁的月光融合在一起。
他的身份敏感而又危险,所以他从小就寡言少语,养成了深沉内敛的性子,收敛光芒,有些人能避则避。康和帝表面宽和仁厚,实际上对他戒备有加。其他人表面上对他尊重,实则对他不屑一顾。
他是先太子嫡子,本该是大景朝最尊贵的人,却活的小心翼翼。
可沈妤不一样,人人都说她恃宠而骄,依仗身份骄横跋扈。
但他不觉得。
他喜欢这样鲜活的沈妤,因为她活成了他渴望的样子。
她张扬肆意,无畏无惧,多少讨厌她的人其实是嫉妒,嫉妒她能活的这般恣意。她的眼睛那么璀璨,笑容如阳光那般明媚,每当看到她,他所在的阴暗的角落也亮了起来。
“记得幼时,我身体不好,又没有依靠,谁都不将我放在眼里,甚至还寻机会为难我。有一次,京中好几个贵族子弟将我围住,逼着我去赛马,想让我当众出丑,是你挺身而出,将他们赶走了。”郁珩低笑出声,“我看得出来他们好像都怕你,你一出现他们的气焰立刻收敛了不少。”
沈妤微讶,这么久远的事她早就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在心里。因为年纪小,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所以她喜欢打抱不平,帮郁珩不过是顺手罢了。
没想到那个时候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那么重要了,或许是因为他的存在感太低,她那样张扬任意的人,怎么会将他放到心上呢。
她唇畔微扬,想说什么,终究只是低叹一声:“可是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沈妤也再不是幼时的沈妤了。殿下心里的明媚骄傲的沈妤已经不见了,所以殿下做的这些毫无意义。”
郁珩笑容很轻:“沈妤永远是沈妤,我记住的也是沈妤这个人,无关其他。”
沈妤百感交集,不知道如何回应,也不想回应。
郁珩看出了她的心思,道:“我与你说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并无恶意,你大可以信任苏叶。无论我做了什么,都是出于自愿,其他的……你不要想太多,也不要觉得愧疚。”才怪。
他就是要让沈妤觉得愧疚,这叫以退为进。
沈妤眼底只是有几分惊讶,并无愧疚:“楚王殿下,您无须如此。”
楚王对她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她不会这么快就相信他。更何况经历了前世的事,她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对一个人动心。
“您派苏叶保护我,我多谢您,您方才救了我,我更是感激不尽。若您以后有需要,我自然会报答您,苏叶也可以送回楚王府。”
既然她无法给他回应,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凡事还是先说清楚为好。
再者,楚王身份敏感,她不想给沈家带来危险。
沈妤以为像郁珩这样出身尊贵的人,她毫不留情的拒绝他后,他会愤怒,会对她很失望。
可是他的眸子仍然是一派温润,面上含笑:“苏叶留在你身边就是,从今以后他不会再听命于我,你才是她的主子。”
看到他这般泰然处之,沈妤反而觉得愕然。他不但不生气,还让苏叶继续留在她身边?
她还想说什么,郁珩明显不给她送走苏叶的机会,快速道:“我们出来的时间不短了,你该进去了。”
回到雅间,沈明洹望望她身后:“楚王呢?”
沈妤重新落座,笑容清雅:“点有事,先回去了。”
沈婵笑道:“回去了也好,咱们也自在些。”
沈明洹更希望楚王早点走,他一高兴,又喝了一杯酒。就在他想再斟一杯时,沈妤抬手制止他:“方才我不在,不知道你喝了多少,不许再喝了,小心第二天头疼。”
沈明洹不情不愿的放下酒杯:“谁让望江楼的酒和菜那么香呢。”
他俯视着下面清澈的河水,道:“反正还有时间,一会咱们去游湖好了。”
沈婵第一个赞成:“好啊好啊,你看河上的画舫多漂亮,我也想去见识一下,素日咱们晚上哪里有机会出府,这个机会一定不能放过。”
沈婉也掀开帘子,往下面望去,突然道:“诶,那不是三姐吗,她身边还跟着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个男子。
对于沈妗的事,沈妤还是很关心的。她走到窗前,道:“三姐在哪里?”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沈婵指着下面道,“有个男子在和三姐说说笑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