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宋楚宜忌讳头疼的韩止自己此刻也头疼的厉害,他在昏黄的烛火下看小范氏的脸,只觉得模模糊糊的看不大清楚,说起来可笑,他连自己母亲的样貌,好似都还不熟悉。这其实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很稀奇的事,毕竟他当年那样小就被送出了京城去治病,这病还是托了小范氏的福才染上的。
他透过那一圈模模糊糊的光晕看了小范氏一眼,低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叫我去求姨母?”
他在心里讥诮的笑了一声,姨母向来对她们家再好不过了,对小范氏和韩月恒更是有求必应,有什么事去求她她会不准的?小范氏就是常年要端着这副受了委屈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只有她自己是普照大地的菩萨,其他人都是欺压了她的地狱恶鬼。
屋里一时没有动静,韩止低垂着头等小范氏的回答,他已经有些忍受不了自己的母亲------就算要求人,她也要端着这副你爱帮不帮,不帮就是对不住我的架势。
也就是这一下子的功夫,帘子哗啦一下被打起来,迎面灌进来一大股冷风,吹的烛火摇摇晃晃。韩月恒从外头扑进来,脸上犹有泪痕,她扑到韩止跟前,抿着唇喊了一声哥哥,一张口就已经哽咽了:“哥哥,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去东瀛.......”
小范氏撇开了眼睛,拳头攥的紧紧的-----大范氏这些年的潜移默化实在是有效,韩止对她已经全然信任和亲近了,她这个当亲生母亲的,反而一句话都说不上。
韩止跟韩家的人都不亲近,母亲不用说,自小就跟仇人似地,妹妹也因为天长日久的疏远而没几分情分,可他到底不是真的铁石心肠,早在听说韩月恒在陪嫁之列的时候就已经托人去跟大范氏说过了。
他去求大范氏的事,大范氏没有不应的,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有些厌烦的拨开了韩月恒的手。
韩月恒身后板着脸一脸肃然的齐嬷嬷伸手把韩月恒拽了起来:“姑娘大了,这样拉拉扯扯的不成个体统。”
韩月恒向来害怕这个嬷嬷,闻言哭声一滞,见韩止又是一副冷淡态度,顿觉生无可恋,反身抱住了小范氏,呜呜咽咽的哭的委屈至极。
齐嬷嬷嘴角诡异的翘了翘,瞬间又恢复了原状,一副平板刻薄的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模样。
韩止有些不耐烦的揉了眉心准备出门,他每每呆在家里就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小范氏从前总是出言讥讽刻薄他他觉得失望难堪,如今小范氏放下了高高在上的身段来求他,他反而更加觉得心里乱糟糟的。
可是他还没出门就见秋菊秋莲低眉顺眼的进来禀报说门房上说钱应来了。
钱应是周唯琪的长史,向来是周唯琪的贴身心腹。韩止挑了挑眉,叫人招待钱应去了花厅,自己通过灯影瞧了屋子里哭的起劲的韩月恒一眼,终归交代秋菊:“告诉大小姐不必哭了,我已经和姨母说过了。”
秋菊没料到会得到韩止这句话,霎那间眼睛就是一亮,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进了屋瞧见齐嬷嬷先是动作一顿,接着才若无其事的请齐嬷嬷去给韩月恒重新把妆匣拿来-----哭得跟花猫似地,总要重新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