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梅居里,孟君役独自坐在矮榻上,面前摆着一副棋盘,他一手执棋一手拿着棋谱,凝神静气地研究棋局。
李承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这副气定神闲的谪仙模样。
“殿下。”孟君役起身行礼,略微惊讶地笑问,“今日是殿下洞房花烛的好日子,殿下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此时,三更刚过,正应是良辰美景之时。
李承昊没在意他语气中的调侃,皱着眉,径直解了大氅随意扔给了身后的鹰扬,他虽然身着大红喜服,面上却丝毫不见喜色,那幽黑的眸子里,尽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凝重。
孟君役心下一凛,正色问道:“生了何事?”
李承昊没有回答,而是沉声问道:“你可知道汉州大水的事?”
孟君役略一回想,皱眉说道:“那是安平二十年的事了,那年夏天,汉州下了近一个月的大雨,致使汉江水患,后来大堤决堤淹了下游的几个县。殿下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
李承昊吐了口粗气,摆了下手,又问:“后来这件事,朝廷是怎么了结的?”
孟君役苦涩一笑,回答:“还能怎么了结,拨了赈灾的钱粮,又令工部重新去修毁坏的大堤,前后总共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将灾民安置下来。”
“汉州当时的官员呢?事后朝廷可有追究当地官员的责任?”李承昊略显激动地追问。
孟君役越的惊讶,点头回答:“听说户部是处理了几个不作为的官员,当时还是刑部主审了那次案件,但因为关系到朝廷的颜面,就没有多加公开,算作是私下处理了。”
“私下处理?怎么个私下处理法?”
李承昊突然一声怒吼,然后就开始在屋里恼怒地转圈,孟君役被吓了一跳,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不解地问道。
“殿下息怒,究竟生了何事?您又为何会现在提起这件陈年老事?”
李承昊走到紫檀椅上坐下来,重重一掌拍在案几上,怒道:“君役,你马上去查一个叫孙秉文的人,看看他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孟君役垂眸想了一下,嘴角绷紧,肃声问道:“殿下要找的,可是十九年去瑞县任知县的孙秉文?”
李承昊挑眉看向他,“你认识他!”
“是!”孟君役点头,“那年他进京赶考,我曾在机缘巧合之下与他相识,我们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他是个极具才华又有雄心抱负之人。后来我听说他在当年的科举中取得了不俗的成绩,之后又被派去瑞县做了知县,他赴任的时候,我还专程去送过他。”
说着,孟君役长长叹了口气,又道:“哪想第二年汉州就了大水,他也因为失察之罪,被下了刑部大狱。”
“以你对他的了解,他可是会犯下失察之罪的人?”李承昊起身,直直看着孟君役。
“当然不是。”孟君役言语恳切,“我们虽只属泛泛之交,但他满腔热血,却无人能比。”
“好!”李承昊几步又走过来,神情郑重地看着他,说道:“你拿着我的令牌,即刻去刑部将人给我提出来,本王要亲自问问他当年的事情。”
孟君役一震,随即后退一步,举臂躬身说道:“草民代秉文谢过殿下,但此事不可取。”
李承昊愤怒地一甩袖子,“为何不可,他们要活活毁掉一个好官,本王就偏要拉一个!这事本王不知便罢,既然已经知道了,还怎么能眼看着他们为非作歹,让好人蒙冤!”
孟君役躬身不动,只抬头肃然看着他,说道:“殿下公正不阿嫉恶如仇,草民如何不知!可是这件案子已经悬在刑部三年,他们一直不提不审,明摆着就是要让人坐一辈子的大狱。更何况,这事当年呈到陛下面前的,是结案呈辞,现在殿下突然要提人,这……这不是在打陛下的脸么,此事需从长计议呀,殿下!”
李承昊的脸寒气逼人,他狠狠咬紧了牙,脖子上青筋暴起,拳头捏得咔咔作响,硬生生地忍着滔天怒火。
孟君役此刻心里很是欣慰,自己千挑万选的人刚直不阿又有勇有谋,虽然不喜上位,但他对自己有信心,他坚信他的明主,终有一天会站出来俯瞰天下。
这么一想,孟君役的心中就生出几分激荡。
见李承昊平复了一些,孟君役才又说道:“殿下不急,现在刑部不敢提起此案,那么孙秉文其人也就暂时不会有事。殿下放心,草民即刻开始调查当年的大水案,只要我们掌握了证据,那时殿下再去翻案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