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闻言,吸了口烟:“你想怎么做?”
“当然是操家伙干他!”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你找孙哥,他同意,我绝无二话。”
那人却蔫巴下来,“还是算了……孙哥一直都不赞成咱们逞凶斗狠。”
“知道你还提?”说着,顺手往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
“强哥,你打我干啥?!”
“臭小子,以后这种话别说了。听孙哥的,少惹事,多干活。”
“咱们干的活还少吗?看场子的时候,哪回不是尽职尽责,遇到闹事儿的,人正规保镖还没动,咱就一马当先冲在前头,每个月收入低不说,受了伤还得自己出钱包扎。我就没见过比咱们还惨的小混混,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说到后面,他可能也觉得挺没意思,又或者根本无所谓了,从神态到动作,都透出一股疲惫。
这日子还能怎么过?
就这么过呗!
活一天,算一天。
巷口拐角的视觉盲区,权捍霆朝凌云微微颔,后者就将先前抓到的三人推出去。
“看!是阿威和老甘他们!”
一群人涌上来。
“都冷静点!别围得太近,让空气保持流通。正昌,你检查一下他们的身体情况;老周,你来松绑;小华,你带几个兄弟追出去,我倒要看看谁这么猖狂,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
强哥这一番安排,很快令众人平静下来。
然后,有条不紊地开始执行。
暗处,楚遇江和凌云对视一眼,没想到一群街头混混,还挺有秩序。
“老甘下巴让人卸了,嘴里全是血;阿威伤得最重,好在没有生命危险;林崽儿倒是好好的,但怎么也叫不醒。强哥,现在怎么办?”
“先送医院,我马上通知孙哥。”
“可是……”正昌欲言又止。
“别磨叽,要说什么赶紧的!”
“咱们没钱进医院……”
“不管了,先送过去再说,那些白大褂总不能见死不救!”
“没用的,我们上了附近几家大医院的黑名单,除非真的很严重,人快不行了,否则人家根本不会接诊……到头来还不是白跑一趟?”
强哥眉心皱得能夹死蚊子,“……不去医院,那先找家诊所看看。”
“行!我身上还有一百多块,应该够了。老周,你搭把手,我背阿威……”
“等等。”强哥伸手从上衣内包里掏出一个卷起来的红封。
展开,然后摊开手,从里面倒出来一条金链子,“小华,你跟对面金店的小妹儿熟,把这个拿去卖了,最少三千块,少一分都不行!”
“强哥,这不是嫂子那条……”
“行了,让你去就去,废话别那么多。”
“……哦。我会争取多卖点钱。”
“嗯,到时给你提成。”
“我不要!”说着,转身跑出巷子。
等众人离开,权捍霆才从拐角踱步而出。
随行的除了凌云和楚遇江,还有孙毅。
此刻,他眼眶通红,满脸愧疚。
“是我没用……害了兄弟……”
“从你决定接下海鲨那笔生意,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这样的结果。机会只有一次,决定权在你。”
孙毅表情微动:“你刚才说,只要我坦白,就会给我和底下一帮兄弟安排一条出路,是真是假?”
楚遇江听不惯他的质问,沉声冷哼:“六爷从来都是一言九鼎!”
“好!我说!”
……
孙毅并不知道“海鲨”是什么东西,他只收了姓吴的钱,派出他们一群人中身手最好的三个去给他当保镖,当然,那三把老式狙击枪也是孙毅提供的。
目的不在伤人,而是唬人。
至于唬谁?
一个是吴有全,内行看门到,外行看热闹,有家伙在手,姓吴的才会觉得物超所值,心甘情愿掏钱。
另一个自然是跟吴有全谈判的人。既然他们收了的钱,自然要按规矩帮雇主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孙毅让阿威三人前去,也是因为这三人身手最好。林崽儿虽然性格软了点,但他枪法不错,是老天爷赏饭吃的那一类人。
说到底,孙毅当着混混头子,心里却还惦记着道义,收了姓吴的钱,也没想过偷奸耍滑,而是认认真真帮他做事。
楚遇江觉得,恶狼组有这么个“侠肝义胆”的头头,能坚持到今天还没被人干掉,纯粹是运气好。
“……我虽然答应了吴有权,但事关兄弟安危,我不敢大意,就想弄清楚任务的难易程度,再看看吴有权是不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所以之后几天,我悄悄跟踪他……”
吴有权是一家古玩店的老板,看上去斯斯文文,但那双眼睛尤其精明。
在盯梢过程中,孙毅好几次都差点被现。
好在有惊无险,都被他应付过去了。
权捍霆:“你从什么时候现他不对劲?”
“从一开始他来跟我谈生意,我就觉得奇怪。按理说这种涉及危险交易的会面,为保险起见,都不会提前定好时间,但他提前一个星期就找到我,好像已经料定你们会答应同他见面。”
权捍霆:“那你跟踪了一段时间之后,有什么现?”
“每隔两天,有时候三天,会有一批人在傍晚时分去他店里,看上去不像南市本地人,口音也不一样。这个天气他们一直都穿长袖外套,而且还是很宽松的那种,有一次,我假装路过,撞到他们其中一个人身上,现那人里面穿的竟然是作战服!”
“作战服?”
“没错!还是特制的作战服,耐高温,抗低温,防水防火,我以前在特种部队见过,所以绝对不会认错!”
楚遇江和凌云对视一眼:应该就是海鲨那帮人了!
他们果然在南市的雨林区进行秘密训练,看来,二爷的情报没错。
权捍霆:“那些人去了哪里?”
孙毅:“我曾经试图跟踪,但对方反侦察能力很强,我不敢跟太紧,在西区那一带郊外就跟丢了。再往前是一片原始森林,我没敢进去。”
楚遇江两眼放光,找到了!
西区原始森林!
“我不清楚你们口中的‘海鲨’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权捍霆:“拨给他一个码头仓库,让他带着他手底下那帮兄弟过去。”
楚遇江:“是!”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权捍霆不再久留。
凌云紧随其后,跟着离开。
只剩楚遇江留下来兑现承诺。
孙毅听得云里雾里:“什么码头仓库?是……搬运工的活儿?”
“怎么,你看不上?”
孙毅摇头,“我自己还有把力气,肩挑手提没问题,但有些兄弟受过伤,有旧疾,手脚关节已经不好了,恐怕累不下来。”
“那你就给他安排轻松点的活儿……”这么简单的事,至于纠结吗?
“我安排?你别开玩笑了……”孙毅勉强扯了扯嘴角,透出一股苦涩的意味。
其实,他也没指望权捍霆能真正许诺他什么。
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这个道理,从他离开部队的那天,就明白了。
楚遇江:“爷说拨给你一个仓库,你当然有权力安排其他人做什么。上货、搬运、装卸、库藏管理、出纳、财务……这么多岗位,难道还照顾不了你手底下那些有旧伤的兄弟?”
孙毅瞪大眼:“你说,给我一个仓库?!”
“嗯,南江码头,9到27号,你随便挑。不过,仓库这玩意儿肯定不能送给你,但接手之后,除了集团下的货运单必须保质保量地完成以外,允许你们接私活。”
“集团?什么集团?”
“之前爷已经说过——辉腾集团。”
“是那个总部在宁城的辉腾?!”孙毅惊呼,一个严肃的壮汉,脸上却挂着小丑一样滑稽的表情。
楚遇江嘴角抽搐:“不然还有哪个辉腾?”
“那刚才那位……是权六爷?”
“嗯。”
孙毅彻底懵逼,所以,他的人对着权六爷举枪,而他自己还在对方面前口无遮拦地称“老子”?
后悔,后怕,惊恐,错愕,种种情绪尽数上涌。
“我……”
一时间,他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
楚遇江:“算你走运,遇上咱们六爷,否则……”后半句,他没说完。
但孙毅想想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从今往后,你和你手底下那帮人就都是辉腾的员工了,别让爷失望。”
“我明白!”
“至于接私活,所有仓库都有这个权力,吃肉还是喝汤各凭本事,你好自为之。考虑好要哪间仓库,明天来辉腾报到,找一个姓黄的经理,他会帮你安排。”
楚遇江说完,把名片递给孙毅,然后大步离开。
当晚,权捍霆下榻的酒店套房内。
“爷,我有个地方始终没想明白。”
“说来听听。”
楚遇江沉吟一瞬,组织好语言:“海鲨既然知道我们来了南市,按理说,应该尽量低调,避免暴露,可他们却恰恰相反,策划了这么一出戏,目的何在?”
权捍霆:“你觉得‘海沙’系列蓝钻和‘海鲨’联盟,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除了同音,我想不到还有其他什么关联。”
“笨!”凌云止住擦枪的动作,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同音,就是最大的关联。”
楚遇江:“什么意思?”
凌云却不再理会,继续擦拭手里的小可爱。
楚遇江:“……”
凌云:他不跟蠢货说话。
“爷?”
权捍霆:“从孙毅口中得知,吴有权跟海鲨早有联系,他会拿出‘海沙’系列的蓝钻与我们交易,多半受了对方指使,或者说,诱导。而这种诱导隐瞒了关键信息,也就是说,吴有权并不知道我们要找的‘海鲨’根本不是他手里的‘海沙’,否则,他不会蠢到主动前来送死。”
“而海鲨也没有派出成员保护他的安全,可见,吴有权只是投石问路的环节中,那颗被抛出来的石子而已。”
从海鲨选定他的那一刻,就注定是个死人了。
“投石问路?”楚遇江不明白,“他们想问什么路?”
权捍霆不语,站在落地窗前,俯瞰城市万千灯火。
凌云轻咳一声,正准备骂一声“蠢”,想了想,又咽回肚子里:“海鲨想弄清楚的是爷的态度。”
如果单单一个同音的“海沙”都能引起权捍霆的必杀之心,那么和真正的“海鲨”狭路相逢时,又会变成怎样的修罗场?
对方在试探权捍霆此行的决心。
而权捍霆直接用吴有权的死告诉了对方答案——灭汝之志,不可动摇!
楚遇江恍然大悟,可转念一想,又现不对:“这种转弯抹角的行事风格根本不像海鲨。”
早些年,这个杀手联盟是出了名的铁血冷硬。
蛰伏一段时间之后,居然变得忸忸怩怩。
如果说曾经的海鲨是个钢铁硬汉,那么现在的海鲨就像个纠结的小娘儿们。
凌云:“据说,当年那一战,爷的外祖父亲自坐镇指挥,海鲨不仅折损了大批成员,领罗刹婆也下落不明。”
楚遇江:“所以?”
凌云:“如果罗刹婆还在,早就趁我们和吴有权谈判的时候策划一场暗杀,怎么可能用这种迂回婉转的方法来试探爷的态度?”
“你怀疑海鲨不想与我们为敌?”
凌云:“不是不想,是不敢。毕竟,罗刹婆很可能已经不在了。”
只有换了新的领,才会出现前后两种不同的领导风格。
“当然,这些都还只是猜测,需要进一步证实。”
楚遇江陷入沉思。
就在这时,权捍霆忽然开口:“……做好准备,明天进入林区。”
海鲨什么态度,是否换了新领,一探便知!
“爷,明天就去,时间会不会太赶?”
权捍霆只说了四个字——夜长梦多。
“那需不需要召集南市的兄弟……”
“不必。他们没有受过专业训练,雨林地区太过危险,到时非但帮不上忙,还可能成为拖累。而且,人多容易打草惊蛇。”
不到两个钟头,楚遇江已经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完毕。武器是必须的,而且还得保证弹药充足、容易携带,另外就是一些干粮、防蚊灭蚁的驱毒药粉等雨林区必需品,甚至连蛇毒血清都有。
“爷,您看还有没有什么要添进去的?”
权捍霆仔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无误后:“没了。你去休息,两个钟头以后出。”
“是。”楚遇江退出房间。
权捍霆整理好背包,站在窗前,几分思量斟酌后,还是忍不住拿出了手机,拨通那个号码。
……
沈婠上午的航班,天气原因,中间有几个小时的延误,直到下午才降落宁城。
她没有回沈家,而是去了东篱山庄。
可惜,那个每次都会站在门前,张开怀抱迎接她归来的人,这次却不见踪影。
空荡荡的山庄,满地落叶与冰霜。
她心里好像空掉一块,被寂寞与恐惧填塞。
沈婠打开门,冲进客厅,疯狂叫着“Lolta”。
许是家里几天没人,她找不到互动的对象,自动开启了休眠状态,沈婠喊了两分钟都没有得到回应。
最终还是在饭厅的角落里找到她。
开机,启动。
“呀!你的宝宝睡醒啦~”这是邵安珩设置的开机问候语。
三十秒后,Lolta小可爱正式上线。
“小婠婠!小婠婠!你终于肥来哒!Lolta真的好想你哦,抱抱~”
沈婠摸摸她的头:“乖,先帮我做件事,然后再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如何?”
“好呀!请问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呢?”
“锁定权捍霆现在的位置!”
嘀嘀——
“开启卫星定位功能——正在搜索——”
两分钟,对于沈婠来说却漫长得如同过了一年。
终于——
“已定位!目标:权捍霆。位置:南市……”
随着Lolta的播报,她肚子那一块的显示屏也随之展开一幅地图,最终框定在南市!
当然,定位的原理并不是手机这类电子产品的无线讯号,而是通过植入人体皮下的芯片连接卫星,而Lolta则作为指令出方与接收方,得到反馈信息。
这个功能还是邵安珩无意中提了一嘴,沈婠觉得好奇,才仔细询问他具体操作方法。
没想到真的有用!
刚才站在院子里,目光所及之处一片萧瑟荒凉,沈婠突然感到恐慌,冥冥中牵挂着权捍霆的第六感仿佛在向她示警!
沈婠这才狂奔进屋,让Lolta定位。
他植入皮下的芯片还能接收讯号,至少说明权捍霆此刻还活着。
她松了口气。
紧接着又用同样的方法,查询胡志北和邵安珩的位置,现他们和权捍霆虽然隔得很近,但并不在一处。
入夜后,沈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没办法睡着。
她索性爬起来,开始处理邮件。
期间,她习惯性拨给权捍霆,仍是无法接通。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儿,但终归担忧居多。
手机放到一边,她强自镇定下来,开始浏览邮件。
其中大多都是启航、航亚、飞扬这三家公司来的工作问询,沈婠看过之后,一一回复。
不知不觉,时针指向十二点。
突然,她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归属地为……南市?!
她眼前一亮,忙不迭接通,可真正通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
“……是你吗?”小心翼翼,屏住呼吸。
“婠婠……”熟悉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和宠溺,最终都化为深深的思念。
那一刻,沈婠鼻头泛酸,差点哭出来。
“你怎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对不起,害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我才不担心!”
那头,传来一阵低笑:“是,你不担心,一点都不。”
沈婠逼退泪意,抿了抿唇。
“婠婠,我想你了。”他说。
宁谧的夜晚,男人清沉的嗓音说着最平凡却最动人的情话,我想你了,四个字,简简单单,却让沈婠耳朵痒,心口烫。
“嗯,我也想你了……”
“怎么想的?”
沈婠不接茬儿。
那头又自顾自道:“那我告诉你,我怎么想的,好不好?”
“……”
“不说话,当你答应了。我啊,吃饭的时候想,出门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更想,想把你搂进怀里,狠狠抱住,然后手探进衣服下摆,扫过平坦的小腹,又攀越高耸的雪峰,如果可以过一过草地……”
“嘶!你到底在说什么?!”沈婠开口打断,双颊红若云霞。
好在,隔着电话,男人看不到她此刻窘迫羞恼、娇羞无匹的模样。
“宝宝,你明明听懂了。”
“不,我没听懂。”她一本正经。
“行,那我重复一遍。”
“你!闭嘴!”
“刚才不是没听懂吗?”
沈婠嘴角一抽,这人还没完没了了。
“小骗子,就知道哄爷。”
“谁让你满口骚话……不得体!”
“在你面前,爷还管什么得体不得体,直接上手下嘴,干了再说。”
沈婠:“你饿久了是吧?”居然还学会过嘴瘾了。
“等爷回来,让你三天三夜下不了床!”
“你这么大肆挥霍,不怕将来有心无力?”
权捍霆:“爷是永动机。”
沈婠:“……”
明明应该是多日不见、以慰相思的温馨气氛,歪着歪着就变成了透着猥琐的开车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