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的空气明显逐渐收拢,将她挤压的近乎透不过气来,沈清不傻,此时的她,联想起陆景行前些时日来电询问的那番言语,对待流言蜚语的看法?
这个男人,素来不会同她谈论什么可有可无的事情,结合今日的听闻,沈清若是还不能猜想出些什么,当真是脑子有问题。
“可别瞎说,外界传闻陆少稀罕沈清的很,”一女子明显不信其话语。
“稀罕有什么用?自古帝王不都是爱情事业两难全,你看看古代那些个皇帝有几个是立了自己心爱之人为后的?严家在都统领半分军权,就单单是这一点,足以让陆景行抛弃沈清选严安之。”“男人都现实的很,事业与爱情冲突时,绝对会选前者,你看我们圈子里那个姓曾的,不同样抛弃了自己二十来年的青梅竹马选了豪门之女吗?都什么年代了,还谈什么稀罕不稀罕?人家要的是仕途,前程以及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一番冷嘲热讽的话语结束,沈清坐在隔间脑子晕乎乎的,片刻,流水声响起,占据了她的思维,以及整个人的行动力。
“那你说,沈先生知道吗?”那人似是不死心在问了遍。
“摸不准,不都说沈清不受宠吗?即便是知道了,他也能当不知晓继续来办这场宴会,可万一人家真的是不知晓呢?毕竟这股子阴风尚未刮到江城来。”
“那你怎么知道的?”
“我表姐嫁到都豪门去了,上周她生日我们过去了来着,然后就听见了,那些豪门阔太聊起来津津乐道,将沈清贬的一无是处,听得人真是寒心,饶是你在江城是第一美女又如何?都那种地方只认身世背景。”
啪嗒,木质门带上的声响,声音逐渐被隔绝。
沈清坐在马桶上久久不能回神。
是呢!都那种地方只认家世背景,这话,没错。这场宴会,于沈清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有所收获,毕竟,知晓了一些她从未想过去知晓的东西不是?
比如,陆景行回都,她从未想过要询问他在都干了些许什么,只因,在某些方面,她尤为信任这个男人。她所认识的陆景行,冷静,克制、不轻易给自己制造任何麻烦,可此时、这两个女人的话语竟让她信任陆景行的这颗心开始随风飘扬。
女人坐在卫生间隔间里,心痛难耐,
这种感觉,就好比有人按着你的头将你塞进水缸里,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窒息而死。
沈清怎也没想到,她会从外人口中听闻这些话语。
难受,太难受。
一场豪门宴会,让她站在了悬崖边儿上。
“哐当”隔间门被推开的声响,但这声响,并非来自沈清,而是另有其人,紧接着,流水声哗哗响起。
沈清心头一颤,呼吸戛然而止。
啪嗒,木质门被带上,猛然,她推开隔间门追出去,只见一淡蓝色旗袍身影远去,目送其离去时,沈清垂在身侧的手缓缓缩紧,手背青筋直爆,骨节分明,倘若此时手中有何异物存在,下场定然很惨。
这厢,高亦安从男士洗手间出来,见其站在空旷的走廊里满面阴桀,周身气场骇人,不由顿住了脚步不再向前。
许是沈清内心之火太过旺盛,并未感受到来自身后的目光,直至离开,也未曾像身后看一眼。
大厅内,宴会正在被推向高潮,沈清路过纷纷扰扰的众人,竟有些步伐不稳。
人真的是中很奇怪的生活,当你猛然间现对方是如何看你时,便会觉得全世界都如此。
此时的沈清,只觉众人望向她的目光,或怜悯,或可惜,种种种种。
这个一身傲骨,绝不服输的女人此时内心在极力咆哮着,但其面色,一如往常,除了提着裙摆的手骨节分明之外,你在也看不清她有何异样。
万事藏于心不表于情,即便内心汹涌澎湃,其面色依旧隐忍。
她是沈清,江城第一,怎能在自家的宴会场上被人看了笑话呢?
即便内心世界风雨飘摇又如何?
精致隐忍的面庞,提着裙摆骨节分明的掌心,这一切都足以证明其正在与内心世界做斗争。
倏然,肩头一暖,沈清侧眸观望,只见高亦安站在身侧,披在她肩头的是男人的西装外套,有着淡淡的烟草味。
“走吧!”高亦安伸手搀扶住她的臂弯,将她带离纷纷扰扰的人群,回到他们刚刚占领的阵地。
一时间、众人交头接耳,眼光时不时扫过来,若此时有市井妇人在,定能看见指指点点的人。坐下,高亦安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沈清,一杯自己端在掌心,沈清接过酒杯,不由多看了他两眼。“盖世英雄?”沈清笑问。“举手之劳,”男人答。
笑意浅浅,没有过多的言语,但其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磨搓着,一下一下,似是在思考什么。
黑夜中的女子,在外人看不清面色的情况下才敢有一丝丝松懈,此时的她,端着酒杯小口小口饮着,压下内心的波澜壮阔以及翻江倒海。
捏着酒杯的指尖微微泛白,似是在隐忍,但又怕自己忍不住。
一杯酒下肚,沈清缓缓起身,将肩头外套还给高亦安。
男人见此,并未起身,反倒是微微仰着头看了其一眼,只听沈清嗓音平平道;“我先走了。”
高亦安闻言,搁下手中杯子,接过外套,道了句;“一起吧!郭岩在外面。”
沈清没拒绝,毕竟,按照她此时的状态,能有人送最好。
路上,高亦安数次将眸光投向沈清,见其始终面向窗外,也就未言语。
而郭岩,即便始终是在前座开车,也觉得这气氛万分诡异。
“有心事?”男人问。
“很明显?”沈清侧眸望向其,轻扯嘴角笑问道。
“还好,没把这三个字写在脸上就不算明显,”高亦安笑着揶揄。
试图用简短的话语来缓解车内尴尬的气氛。
沈清闻言,轻扯嘴角,而后靠在车窗上撑着脑袋浅浅失笑,其笑意,无关乎心情好坏,关乎的只是高亦安这么显而易见想要揶揄她的话语。
“笑什么?”高亦安见其失笑,问了嘴。
“不知道,就想笑,”某人撩了楼下头,将视线转向脚底下。
眼神中带着些许失落与无奈。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迎着她的便是来自陆家人的算计,在来是自家老公的算计,每一次算计,她都想着这是最后一次,却不想,迎着她的是无数次。
今晚的那番话语,听得她心生寒凉。
原以为陆景行那样的男人,不存在出轨,不存在对婚姻不忠。可贸贸然从别人口中听闻那些流言蜚语时,就好似有一只爪子在抓着她的心脏似的,让她不能呼吸。
她在江城安安分分,陆景行在都绯闻满天飞。
真真是两个世界啊。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高亦安疑惑的眸子落在沈清身上,见其撑着脑子的手缓缓放到额头上,嗓音淡淡道;“你说、平常人的生活如何?”
沈清问起了虚无缥缈的话语,问的高亦安有些蒙,看了她许久才问道;“每一个人,生而平凡。”
此话落地,沈清清明的眸子落在他身上,带着打量,而后,将眸光投向窗外,用沉默终止了这场话语。
每个人,生而平凡,是呢!没错。
可她想要的是更平凡。
是那种起早贪黑,财迷油盐酱醋茶的平凡。
而不是这种锦衣玉食享之不尽的平凡。
高亦安将沈清送回沁园,清冷的女子下了车,而郭岩透过窗户看着其背影,久久未开车,只跟高亦安道;“我觉得、、、沈总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但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出来。
“开车,”高亦安伸手拍了拍驾驶座,示意其开车。
多管闲事作何?沈清的生活她自己会过。
这厢,沈清初初踏进沁园,只觉扑鼻香味席卷而来,许是她今日心情不佳,闻不得如此芳香四溢味道,于是站在客厅中间扫了一圈,见远处花瓶里插着明晃晃开的正旺盛的百合花,女人面色垮了半分。
“南茜,”微怒嗓音响起。
南茜闻声而来,见女主人面色不佳,微微弯着身子站在跟前,听候落。
“五月的天,香味太浓容易招惹蚊虫,”她尚未指明,但南茜何其聪明,怎会不知晓其意思?
于是,点头浅应;“好的、太太。”
总统府出来的佣人,不会看人脸色又怎能坐上管家的位置?
今日周五,陆景行说会晚些回来,若是往日,沈清归家定然会询问陆景行,但今日、、、没有。
她提不起那个心情。
女主人参加完宴会回来心情不佳,一时间,整个沁园的人都知晓了,无形中,园子上空压上了一层薄雾,挥散不去。二楼衣帽间,沈清换下礼服,着一身睡衣进了浴室,精致妆容尚未卸下,只见有一穿着火红色吊带连衣裙睡衣的女子站在镜子前盯着镜中之人,远远看着,犹如厉鬼,尤为恐怖。
年老之人总喜欢拿夜半三更不要对着镜子梳头的迷信来哄骗小孩。
说是夜半三更对着镜子梳头会有穿着红衣服的厉鬼出来将你带走。
而沈清,抬手抚上镜面,眼眶微红,心里翻江倒海的情绪在此时才敢流露出来,隐忍了一路,走到四下无人的地方才敢表露情绪,可见其这辈子,活得到底有多累。
片刻,女人双手撑在洗漱台琉璃面儿上,整个人低垂着头颅,细细回想着这几日陆景行的话语以及今日所闻。
良久,伸手按开水龙头,挤出卸妆膏,开始缓缓在脸上打转,一下一下,起先是轻柔,在来,是狂躁,在后来,哐当一声,一瓶洗面奶贡献给了土地爷。
此时,正要上来送东西的南茜听闻声响吓得一个惊颤,而后快速敲响浴室门。
只听闻里面传来一句;“没事、不小心摔了东西。”
她将信将疑将手中东西放在衣帽间,而后带上门离去。
沈清听闻关门声,缓缓蹲下身子,看着躺在地上的洗面奶,整个人只觉万分苦恼,伸手扒拉了两下自己的短,而后捡起洗面奶,放在原处。
她想,自己可能是疯了,不然怎会迁怒一瓶洗面奶。
这夜、说要晚些时候归来的陆景行,真的晚了些时候。
他回时,沈清正站在阳台眺望远方,感受着五月的微风。一望无际的黑夜在眼前铺展开来,这世上,与沈清而言,有三种东西望不见底,其一,是这漫长无痕的黑夜,其二,是广袤能纳百川的海平面,其三,是陆景行的心。这个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男人算计她们婚姻时丝毫不带手软的。
她误以为的那些情情爱爱,夫妻之情,在政治,在仕途面前不过都是过眼云烟,不过都是次要的。
真正重要的,是他的家族,是那些追随他的人,他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大家舍小家。
一次又一次,此时的沈清,心里有种翻腾的想法。
若时光能倒流回去第一次,她便会将这一切都扼杀在摇篮里,不给陆景行第二次伤害自己的机会。可世上没有如果。
当远方响起直升机轰隆声时,沈清抬眸看了眼远方,微眯眼,试图将一切都看清楚。
可最终现,有些人不是你竭尽全力就能看懂得,有些风景不是你眯着眼就能看的透彻。
如此做,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直升机停在停机坪上,站在阳台上许久的女人缓缓转身,进了屋子。
而地下守夜佣人听闻阳台门关上的声响,明显、松了口气。
这日夜间,值班保镖两次来回均看见自家太太着一身火红色睡衣立于阳台之上,短随风飞舞,如此场景,跟站在高处的索命鬼竟无半分区别。
直至第三次,她们再度回到这个地方时,不见其人,心里缓缓松了口气。
私底下,不免有人议论。
陆先生下了飞机跨大步朝主宅而来,守夜佣人欲要起身伺候,男人开口道;“不用了。”
而后,佣人脚步止在了原地。
二楼卧室,原本立于阳台之人此时躺在了大床上,呼吸均匀,薄被盖在腰间。
男人见此,迈步过去,伸手将滑至腰间的薄被往上拉了拉,盖在肩膀上。
继而俯身,准备在自家爱人面庞上落下一吻,却被躲开,只见原本呼吸均匀的人睁开了眼帘,万分清明。
陆景行身处宽厚大掌,落在其柔顺的短上,话语轻轻道;“吵到你了?”
女人并未回应,反倒是极为不耐的翻身,一拉杯子,将自己盖住,一副不想搭理其的模样。陆景行只认为是自己动作太过笨重,吵到将要入睡的人,伸手摸了摸爱人脑袋,转身,进了浴室。
而床上那人,久久不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