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宸长叹一声道:“出了这档子事,我也不知该当如何?只是我如今年届三十,早已娶妻,并且育有一子二女,我曾下弘愿,今生今世只守着妻子一人过活,绝不纳妾。”
他艰难地说道:“若在下全力为姑娘寻一值得托付之男子,再送姑娘一份丰厚的嫁妆,叫你风风光光嫁人,做正头妻子,下半世衣食无忧,姑娘看可好?”
本来赵蕙兰勾引陆宸是受人指使,并非自己所愿。可是这段时日与他接触下来,现他不但年轻英俊风度翩翩,更兼有一颗赤子之心,待人热忱贴心,况且她也打听过了,陆宸之妻纪氏出身南方大族,待下人极为宽和,并不是刻薄毒辣之人。想来就是嫁入二房成了姨娘,这样的主母也好应付得多。况且这等女子多有一副傲骨,想来不至于着意难为她这等落魄之女的。
更何况长兴侯府大富大贵之家,即便是一个姨娘,比起平头百姓的正房娘子,那不知要富贵多少倍。她父亲得罪了阉佞,被害死在东厂天牢里,全家的成年男子尽皆流放岭南,这段日子她颠沛流离,尝尽人间疾苦,如今好不容易攀上了陆宸这棵高枝,便是做姨娘她也一百个愿意,她又怎舍得放弃?
赵蕙兰泣道:“当日爷与蕙兰共处一室共卧一榻,肌肤相亲,蕙兰乃是云英未嫁之身,已与爷做下这些,哪里还有脸面再嫁作人妇?蕙兰也没有别的念想,只望为奴为婢,一生伺候爷与夫人。若是爷嫌弃蕙兰乃是罪臣之女,不愿意收容蕙兰,蕙兰不敢怨恨爷,只是蕙兰如今落魄至此,又坏了清白之身,哪还有脸面再活在这个世上?”
说着她猛地站起身来,两人说话处正有一块石界碑,赵蕙兰做势便向那石碑上撞去。陆宸吓了一跳,赶忙拦腰抱住她,惊道:“赵姑娘,千万莫做傻事!”
赵蕙兰乘势一滚落入陆宸怀中,抱了他的腰,凄然道:“爷既然不愿接纳蕙兰,为何还要拦着蕙兰,不让我此去九泉陪伴父亲的英灵。”
她的父亲澶州知府赵平被冤死在东厂,却也因此在士林中获得了极大的声望。她这般提起,陆宸更是大感羞愧。“罢罢罢!这件事总是在下唐突了姑娘,我自会给姑娘一个交代。但赵姑娘要给我一些时间,让我禀明了父母,再与妻子好生商量一番。我这便与姑娘约定,快则十日,慢则半月,我自会派人来庄子上接姑娘入侯府。姑娘你意下如何?”
赵蕙兰也知适可而止的道理。她也明白,现在陆宸是满心的愧疚,这才答应纳她为妾,若逼得紧了,万一再有什么变化那可就麻烦了。何况小妾想要进门,若无主母点头,那也是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赵蕙兰这才道:“既如此,奴家听爷的安排便是。”
陆宸这才得脱,落荒而逃般地离去。
藏书楼上,几位太太的目光全落在纪氏的身上。众人虽没有听见陆宸和赵蕙兰的对话,却清清楚楚地看见两人拉拉扯扯,赵蕙兰甚至扑入陆宸的怀里,陆宸抱着她的腰,因此两人的关系已是不言自明。
王氏假作关心地道:“陆二太太,你没事吧,瞧您脸色可不大好!”几个人见了纪氏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全都十分快慰。要知道她们几个人,哪个人的男人没有个四五六七房姨娘,就连房中姨娘最少的王氏,丈夫也纳了四房小妾,还是因为广恩伯府里头的瓤子空了,供应不起子孙的奢靡挥霍。
平日见陆宸和纪氏好得一个人似的。纪氏快三十的人了,陆宸对她还是如珠似宝的,房中不要说姨娘,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都是公侯伯府公子哥儿,几位太太心里早就嫉妒疯了。见陆宸在外头养了外室,她们就差没有拍巴掌叫好了。
纪氏像是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接连扇了几记耳光,又是痛心又是羞愧。却还要坚持着,说了一句:“我没事!”
马氏眼珠子一转,挑唆道:“既然恰巧撞见了,陆二太太不妨见一见这位小娘子!”真是看戏的不怕台高。
纪氏虽然心下气恼,却也不想让几个人再看自己的热闹。因而道:“不必了!今日我也累了,就不打扰周姐姐了。”
众人看过了这样一场大戏,全都心满意足,一时纷纷告辞。
纪氏带着陆清岚姐妹两个坐上了马车。陆清娴伸手握住纪氏的手,有些担心地道:“娘亲,您没事吧?”
纪氏见两个女儿全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担心,有些后悔不该叫女儿看见了这样的污糟事,勉强笑道:“你们别担心,我没事!”
陆清岚却暗暗担忧。这段时间的观察,母亲虽然表面和善,其实甚为骄傲烈性,陆清岚那般刚烈的脾气也不是白来的,基本上遗传自纪氏。她若是哭两声或者一通脾气,陆清岚也能放心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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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宸打庄子上离开,带着观言骑马回到侯府。想起妻子,一时却有些近乡情怯,不敢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