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岔路口,碰到了大伯父一家子。
陆瀚带着妻子冯氏,以及二子二女走了过来,两家人停下来寒暄了片刻,然后合为一队,继续向睦元堂进。
陆瀚穿一身石青色圆领长袍,身量高挑,颔下蓄须,长得不若陆宸俊美,但也算得仪表堂堂了,他笑容温和亲切,让人如沐春风。陆家的人,除了几个别有用心的,都很喜欢他。
前世大伯父累官至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她则贵为淑妃,两人在家族中皆是举足轻重,在宫中时常会面。对大伯父的老谋深算和隐忍腹黑,她知之甚详,知道他才是这个家族的顶梁柱。
陆清岚一介女子,很难涉足政治,想要改变家族覆灭的悲剧,还要着落在陆瀚的身上,所以一早就想好了要抱住大伯父这条金大腿。
小身子便在陆宸怀里扭动起来,向陆瀚张开小手喊了一声:“大伯父,抱!”
陆宸正和陆瀚说着今天纪氏入宫的事情,听了就是一愣,有些无奈地道:“宝儿,不可淘气。”又笑着给陆瀚赔不是:“大兄,小孩子不懂事。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陆瀚不由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把侄女接了过来,还打趣弟弟道:“怎么,二弟是担心我抢了你闺女不成?”心里微微有些奇怪,这个侄女什么时候这么喜欢他了?
前世陆清岚和这个大伯父并不亲近,因为细说起来,陆瀚和陆清岚并没有太近的血缘关系。
说起来,长兴侯府也是京城的一朵璀璨的奇葩。府中三位老爷,每人一个娘亲。
原来长兴侯府历来子嗣不丰,自打陆抗爷爷那辈起,三代单传。到了陆抗这一辈,十七岁娶江阴洛氏嫡女为妻,努力耕耘十三年还是颗粒无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眼看着就要断子绝孙了,老侯爷夫妻两个全都急红了眼。
若没有一个承继家业的孩子,那么连这长兴侯的丹书铁券也要被朝廷收回,老祖宗尸山血海打下的基业怎么能断送在他的手中,陆抗无奈,只得考虑过继。
于是开了祠堂,年方五岁的陆瀚便成了陆抗的嗣子。陆瀚聪慧伶俐,读书好,人也乖巧,一开始与祖父祖母俱相处融洽,若是陆抗一直无子,这两人父慈子孝倒也能成为一段佳话。
哪知陆瀚过继一年后,事情起了变化。一日洛氏身子不适,请了太医一把脉,居然有喜了。祖父祖母自是欣喜若狂,此后祖母十月怀胎,生下一子,便是父亲陆宸。
祖父祖母年过三旬才得到父亲这一棵独苗苗,自然溺爱无比,爱若珍宝。
这个时候,陆瀚的地位就有些尴尬了。本来长兴侯府家大业大,多养这么一个孩子,也不过多给他一口饭吃罢了。可按照时下的律法,嗣子的继承权是要排在亲生子前面的。也就是说,将来老侯爷作古之后,这偌大的长兴侯府是要交到陆瀚手上的,即便陆宸是他的亲生儿子,也没有权力继承侯府。
这泼天的富贵,祖辈辛苦打下的基业……即便祖父为人豁达,也深觉无法咽下这口气。
自此以后,祖父对大伯父便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好在祖母是个通情达理的,大伯父在她膝下养了几年,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祖母对大伯父百般周全照顾,又想方设法劝着祖父,大伯父这才能平安长大,成家立业。
也因此大伯父念着祖母的好,一直对陆宸和二房的子女颇多照顾。
不过好景不长,祖母生下父亲之后,不过一年又为祖父生下一女,祖母毕竟年纪大了,生下大姑母的时候伤了身子,一年之后便扔下一对儿女去了。
祖父很快便续弦,娶鄂国公府嫡女为妻,便是继祖母张氏。张氏一连生下三叔、二姑母、三姑母三个孩子。
长兴侯府这关系,也真可算得上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陆宸只好失笑摇头,道:“这孩子,让我宠坏了……”
陆瀚则是毫不在意。他只觉得怀里的小女娃软绵绵肉墩墩,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宛若天上最黑最亮的星子,陆瀚看得稀罕,圈着她小腰的手便不由紧了紧。
正要开口逗逗这个小侄女,陆清岚忽然说了一句:“大伯父,宝儿有个秘密要告诉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