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笼罩在月亮坞的上空,晚上风大,看不见黄沙万里,四时尽是孤寥。
池月在村口下车,谢过司机,慢慢把行李拖下来。去她家里的路不好走,司机不熟悉路况,她不想麻烦别人。
离开的时候,她从梅总监给的红包里抽出两张,递给司机。
“辛苦你了。”
司机有点不好意思,但没有过多推辞,看在200块的额外服务费上,附赠了一句夸奖。
“今天的比赛看得挺揪心的,不过你特别厉害,很多人都喜欢你。我老婆昨天还在问我呢,可不可以麻烦你给她签个名?”
池月怔了怔,摇头失笑,“多谢嫂子。”
走了。
司机看看她,看看钱,纳闷,“我说的是真的呀。唉!”
……
夜深了,家里大门紧密。
二黄听到动静,汪汪直叫。
它还不知道回来的是它的主人,激烈地吠着扑向门边,平常很温顺的一条狗,为了护家表现得格外凶狠。
池月放下行李箱拍门,“妈。”
二黄呜呜两声,停下叫声,在里头拼命地摇尾巴,等于凤来开门的时候,“嗷呜”一下扑到池月身上,两条前爪直起来,与她亲热。
这是一条土狗,养得不好,吃得不好,毛色不光亮,没有宠物狗那么可爱乖萌,但和宠物狗一样忠心。
池月拍拍二黄的头,没有说话。
于凤诧异地看她,“怎么这时候回来?”
池月:“得空就回来了。”
于凤瞅着她,让开门过来帮她拿行李。
出于母亲的敏感,于凤看她拎这么多东西回来,马上就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大对,一边往里走,她一边试探着问:“不是在比赛吗?阿俏说,前两天在电视上看到你了,还说那个什么网络,有很多你的消息,妈怎么看不到啊?”
看不到好。
池月这么想,没这么说,“比赛结束了。”
“呀,这就结束了?妈还想让阿俏找给我看来着。”
池月看她一眼,进了屋,坐在昏黄的灯光下,看着家徒四壁的样子,慢慢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到于凤的面前。
“比赛的奖励!”
钱是个好东西,总能轻易撬开人的情绪。
于凤看到银行卡,眼睛一亮,“我闺女真厉害,多少啊?”
“20万。”
“呀!这么多?”于凤拿过银行卡瞅了瞅,又看池月的脸色。
赢了,拿了奖励,却不见喜色,这么怎么回事?
于凤慢慢把卡放回去,“月月?拿了奖金为什么不高兴?”
“没有。”在池月的心里,于凤并不是很好的倾诉对象,两代人观念的不同,就像中间横了一条鸿沟,在很多事情上,都无法形成交流渠道。
“我姐呢?睡了?”池月看了看时间,岔开话。
于凤目光微微一闪,“嗯”了声,脸沉了下来,“睡了。”
池月看她表情,不放心地问:“她还好吧?”
于凤:“好。”
说好的时候,她没有看池月的眼睛。
这个妈胆子小藏不住事,池月是她养大的,太了解她的为人,一看就知道她有事瞒着自己,而且是关于池雁的。
“你说清楚。”池月盯住于凤,“我姐到底怎么了?”
两姐妹的感情从小就很好,池雁当年为了供池月读书,下车间进厂房,什么苦都肯吃,池月对她也一样,在于凤心里,池月对池雁的关心甚至超过了对她这个亲妈。因此,面对女儿冷厉的视线,她想了想,不敢隐瞒。
“你姐没事,就是我吧,准备给你姐说门亲事。”
“亲事?”池月呆滞一下,彻底从比赛失利的阴影里抽离出来,“她这个样子,怎么找对象?”
于凤垂着眼皮,拉了张高凳坐下,不去看池月的眼睛,“是不好找,但你姐模样儿好,要不是这病……莫说月亮坞,便是吉丘,怕也没几个人比你姐长得水灵——”
“我不是说这个。”池月盯住她,语气生硬,“你给她找什么亲事了?”
于凤沉默。
过了约摸半分钟,她纳纳开口。
“就我们本村的,杜,杜老三。”
“什么?”池月当即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双眼满是震惊和怒火,“妈,你是怎么想的?怎么可以把姐姐嫁给杜老三?”
杜老三是月亮坞有名的老光棍。
快四十岁了没找媳妇,一是家庭条件不好,二是他自身条件太差——杜老三年轻的时候和人家打架瘸了一条腿,后来为寻仇,打瞎了别人一只眼,蹲了几年号子出来,就找不着媳妇了。
还有一个于凤不知道的事情。
池雁和杜家老五杜明宇青梅竹马,谈了好几年恋爱,要不是池雁突然出事,杜明宇另娶他人,说不定他俩孩子都有了。
现在嫁进杜家,让池雁情何以堪?
池月又惊又气,完全无法接受这样的安排。
“妈,是不是杜家给你什么好处了?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事儿?”
于凤期期艾艾的,“哪有什么好处?……月月,你姐的情况你不知道吗?咱们也别嫌弃人家杜老三,他好歹是个正常男人,除了瘸一条腿,年纪大点,没什么毛病。可是你姐……”
一听这话,池月就炸了,“我姐怎么就不正常了?我姐不病的时候,人好好的,长得好看,脾气也好,怎么可以嫁给杜老三?妈,是不是杜家给你许了彩礼。”
于凤避开她的目光,表情不大自然,“这嫁娶的事,彩礼肯定是要的……阿俏昨天过来,说是他三哥给了两万块,让我给池雁添些衣裳。”
“什么?”池月气得脸都变了,“我懂了。你这是准备卖女儿吧?这么大的事,你问过我吗?你征求过我姐的意见吗?”
“你姐能有什么意见?至于你……你不是忙吗?我没找着机会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