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可怜。
老娘娘一去,封宥便回了他生母穆娘娘那里。
穆娘娘这么多年沉寂下来,也懂得了安分,母子两个平时不轻易出来的。
“请她们进来吧。”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他们过来必然是有事相求。
不一会穆娘娘就牵着八王进来了。
八王比小皇帝还小上几个月,还没来得及给封号,只按序齿的排行叫着。
“穆娘娘请慢坐。”她到底是长辈,庄昭起身请她坐下后方才自己坐下。
认真说来,两人也没什么交情,倒是当年穆娘娘为了针对封奕拿庄昭做过筏子。
因此这次来求她,穆娘娘心里也没多少把握。
只希望她还能顾全着颜面,给个方便了。
白茶端过茶来,八王还向她道谢。
白茶吃了一惊,忙道:“这是奴婢该做的,王爷客套了。”
八王略笑一笑,态度谦逊又不份,比起阿巽佯装的世故,气度高了又何止一点。
“娘娘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吗”庄昭和煦地问道。
穆娘娘看向她,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守了寡。
云鬓上只簪了一支木簪,面上脂粉不施。
月白衣裳上一朵朵茉莉花骨朵儿,淡雅娴静。
跟东宫时的俏丽婉媚相比,简直是脱胎换骨。
想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只是她命好,儿子是大符的新帝,而自己的儿子
穆娘娘看着一旁懂事早熟的儿子,潸然泪下,起身跪在庄昭面前,哭着道:“罪人自知昔年张狂无知,本无颜面再来见太后,只是稚子无辜,他是宪帝在世上的最后一抹血脉,请太后不计旧怨,照拂一二。不要让他在这宫里落寞一生,罪人纵死,也铭感九泉。”
八王也跟着跪下。
庄昭忙和白茶一起扶两人起来,“穆娘娘不必行此大礼,正经论起来,八王还是新皇的叔公呢,我朝最重孝道,八王有什么事,说一声就是了。”
穆娘娘红着眼道:“娘娘宽厚。”她喊八王过来,“宥儿占了个辈分高的好处罢了,他年纪小,叫他给娘娘见个礼吧。”
八王有板有眼地做了个揖,云袖曳曳着垂到了地上。
连名字都拿出来说事了,唯恐庄昭不记得宪帝赐名的意图,可见所求非小。
她蹙眉,有点无奈地道:“娘娘请说吧。”
“八王虽然年幼,到底是将来要出京的。如今他已能上路,罪人想请太后和皇上早日下旨,让他就藩。”
庄昭愣了一下,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反问了一句,“就藩”
她说完就回过神来了。
穆氏求得果然不是小事,她拧着眉头道:“就藩是大事,都是等王爷们成了年再去的。哪有这么小就出京的叫外人知道了,还当是皇帝和我容不下你们母子呢。”
“罪人不是这个意思”穆娘娘忙摆手,“罪人的意思是”
庄昭轻声打断她,语气蕴然,带着几分不容置疑,“不论是什么意思,这个念头请穆娘娘暂且放下吧,等八王成人了,皇帝自会放他去藩地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我没有放在心上,穆娘娘也不必放在心上。皇帝他不知道那些恩怨纠葛,不会对八王有恶感的,您尽可放心。”她挑眉道:“说起来八王也该启蒙了吧。我会让内阁的人早日挑选好师傅,让八王早日习得君臣之礼,对大家都好。”
穆娘娘看了她半响,最终低头应了声是。
她牵着八王走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回走,看样子是神思不属。
她其实牵得力道有些重了,八王的手都被捏红了,可他不吭气。
从懂事起他就知道,他和母妃的处境艰难,能忍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多说什么。
穿过宫道,熟悉的怡和宫近在眼前,八王小声道:“母妃,您不是说今日不过是博运气吗既然如此,大半可能也是不成的。儿臣并不在意,您也别太在意了。”
“话是这么说,可是”她哀叹一声,“出去做藩王比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讨生活可不要好上太多吗”
在宫城里头,她和八王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呢不知多久前的老黄历了。
八王不说话了,穆娘娘也不在意,儿子一贯是这么寡言的。
不过却很贴心孝顺,这是她的福气。
进了一趟安和宫,虽然所求不得,到底是有些好处的。
本来已有些破旧的怡和宫立马要翻新。
窗纱什么的也都重新换过,连伺候的人都多了一班。
八王沐浴完,躺在熏过的被褥上,这份又香又软的舒适感受,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体验到。
“王爷,奴婢替你把幔子放下来吧。”旁边守夜的宫女细声细气地说话。
他点点头,又想到她们是不能看自己的,忙清了清嗓子,说了声辛苦。
小宫女笑了笑,把床幔撂下来。
外头一盏烛灯不灭,透过床幔上连枝的纹理照进来,八王脸上一片明明暗暗。
第二日,他刚穿戴完,就有人来见他。
来的正是昨日安和宫里见过的那位姑姑,据说是太后最为宠信的一位,和监策处那位还有点关系。
小太监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猥琐的神情令封宥很是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