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粤铭也会不时的打电话来,问问小家伙的情况,当然也顺带关心关心我,他自己的情况却是一点也不曾透露过。
春去秋来,在一个秋高气爽的黄昏,钟庭来了瑞士,芳芳和曲叔也来了。
托了底子好的福,钟庭的情况比医生预料的要好些,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病入膏肓的样,乍看和健康的没什么区别。
供体的事,姜凯尘和万威都帮忙盯着,虽说目前还没什么进展,但人多力量大,总是有希望的。
万威在瑞士有个很大的葡萄酒庄,里头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葡萄,风景十分别致。
知道钟庭过来,直接让他去那儿修养了。
九月,万威的三个女儿都回来了,对那突然而至的小弟弟特别感兴趣,说这下好了,万威不会再逼她们结婚生子什么的,可以自由自在,毫无负担的混下去。
夜色微凉,我和我妈坐在葡萄架下吃茶,说起林双儿,她就隐隐的哭起来。
虽说她就没怎么管过双儿,可到底是自己的孩子,谁想看到她那样。
林双儿知道自己被确诊为AIDS后,人就不知去向,大约是受不了这个事实,去哪儿散心了吧。
反正她这样的人,老天不让她走,她是会坚强挺下去的。
我妈哭完,表了一通感慨,说孩子就像这葡萄,父母浇水,它慢慢长,一转眼,盛夏来临了,葡萄叶子长的很大了,爬满整个架子,绿油油的,爬上房顶,烈日当空,抗不住那日头便又向低处爬去,什么都是起起伏伏的。
我没说话,她何曾浇过水了,如今整天想着弥补,做子女的也就给她个机会好了,她开心就好。
她盯着我的肚子,问我,“孩子取什么名儿,姓李吗?”
我道,“那不然呢。”
她没说话,隔了一会儿道,“我们家的女人就没一个是命好的,你说你外婆吧,年纪轻轻就守寡,辛辛苦苦拉扯几个孩子长大。我吧,遇到你爸这种好人,可没两年就走了,后来遇到……不提也罢。你说你吧,从小就不缺吃不缺穿的,住洋房开豪车,到头来落这么个地步,谭粤铭你是等不到了,钟庭如今又是这个样子,命苦啊。双儿更是,好好一个姑娘,偏要糟蹋自己……”
我站起身,“行了,别说了,想点好的吧。余华在《活着》里说过,活着,作为一个词语,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说完,便静静的回了房间。
是啊,活着就是忍受,忍受一切的不公与不顺,日子再难又怎么样,还不都得挺过去。
人不经历一些事儿,怎么能扛得住事儿。
转眼又是一年,春色无边。
去年今日此门中,
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
桃花依旧笑春风。
这是谭粤铭教南星背过的古诗。
毛幽幽指着桃树,让南星背一应景的诗,他就背了这么一。倒真是应景。
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时候,传来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钟庭的供体找到了,各项指标都很匹配,所有人都高兴得跳起来,他的主治医生也是激动得不行,摩拳擦掌准备手术。
我也想欢呼来着,可肚子突然痛了起来,是要生产的节奏。
很快被推进产房,也许是老天听到了我们的祈祷,孩子生得很顺利,只痛了两个小时便顺下来,且妹妹的脐带血与南星配型成功。
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谭粤铭,可是联系不到他,有些遗憾。
钟庭和南星的手术都非常成功,两个生命都得到了延续。
出院之后,钟庭很想知道捐赠者是谁,但对方要求保密不肯透露,他找人查了半天也没个结果,只好祝愿捐赠者的家人平安,如意。
说也奇怪,这次出生的两个孩子和钟庭特别亲,哭起来谁哄都不成,偏偏就钟庭可以。
我们搬回了老宅,又请了两个保姆,整日闹哄哄的,人人都开心了不少。
钟庭几乎每天都要来。
曲叔打趣他,“不然你娶了小姐吧。”
钟庭总是笑,“我倒是想来着,可也得看人家李小姐愿意不愿意啊!是不是李小姐!”
每次说完,曲叔总是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瞧着他,好像不认识他这个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