划过整个天穹。
“不要看!”
不要看!
李客师与李淳风一齐大喝。
却已慢了半拍。
袁守诚望向天空的双眸,映上天空炽红的光芒。
原本乌黑的双瞳,瞬变成白垩色。
“啊!”
……
隆隆隆~~
关中。
身穿黑色劲服,留着寸的矩子,全身激动的颤抖起来。
“听到了吗?你们听到了吗?”
在他身边的一群黑衣门徒,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腾迅出来了,她终于出来了,上一次出现,天门大开,白玉京现。”
矩子喉结蠕动,眼中透出强烈的精芒。
“这一次,她又来了,是天意,是天意令我们改天换日!”
众门徒依然不解其意。
直到漆黑的天幕,被一道光划破。
那不知是千万里外投来的光。
但却径直照亮了关陇的夜空。
龙原上,龙脉起伏。
大明宫蛰伏在龙原上。
那光,将大明宫照亮。
好一条蜿蜒巨龙。
“那就是腾迅的光啊!那光,撕裂虚空,打开时空之门,你们……算了,你们不会明白!”
矩子收起狂热,换了一副冷酷霸道的口气,喝道:“追随我,斩断李唐龙脉,你们,都会是开国功臣!”
众门徒一个激灵,一齐振臂狂呼。
开国之功!
从龙之功!!
……
长安大慈恩寺中。
正在入定冥思的悟能法师,陡然张开了眼睛。
“出了什么事?为何我心中竟心惊肉跳?”
他行至窗边,看着西边方向,隐隐透出一条蜿蜒如龙的金光。
眉头一跳。
“这是……”
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突然想起玄奘法师与行者师兄。
……
荒野外一间破败小庙。
卢慧能从蒲团上站起来。
看到新收的两名徒弟歪靠着门边,已经睡着。
经过数年时间,他终于融合了玄奘法师当时的空性之说。
再加禅宗五祖弘忍所传衣钵。
一个新的佛学种子,在他心中破茧而出,越长越大,已经隐隐成为参天大树。
站在门边,向外看去。
西边,吐蕃,天竺方向。
隐隐有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半边天空。
慧能的心中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应。
不知为什么,他在这一刻,想起了苏大为,想起了玄奘法师。
想起了自己求佛的日日夜夜。
一种明悟从心中起。
原来如此。
这一刻,他的目光深邃,仿佛看透过去未来。
“师父,怎么了?”
一名弟子揉着惺忪睡眼,见慧能站在面前,不由一惊。
慧能向他道:“站在这门里,向西望,你看到什么?”
那弟子一脸迷糊:“什么也没看见,外面是黑夜啊。”
说也好笑,慧能自己年纪也不太大,明明还带着少年稚气,此刻竟板着一张脸,故做老成的训诫:“当日你入我门,我曾问你,什么物?怎么来?今日能答否?”
“弟子,弟子不能答!”
名怀让的弟子一阵慌乱。
师父,您这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这个念头才起,却见慧能不知何时,从背后抄起一根木棒,狠狠打在怀让头上。
“咄!”
“哎呦!”
怀让惨叫一声,撞天叫屈:“师父你打我做甚?”
“为师是点化你,这叫当头棒喝!”
慧能丢了木棒,背着手在殿内踱步。
另一边迷糊睡着的弟子,神会也醒了过来。
看着慧能走来走去,喃喃道:“师父怕是魔怔了。”
“有了!”
慧能突然抚掌大笑:“从今尔后,我这一门,便叫禅宗,不立文字,教外别传。”
“啊!”
神会与怀让面面相觑。
却见慧能双手合什,面色平静。
不像是着魔的样子。
门窗外透出的光,照在慧能的脸上,一片祥和。
“师父,我们……”
神会吞了一下口水:“还去洛阳吗?”
“不去了。”
慧能手指做拈花状,微微一笑:“去曹溪。”
……
更远的地方。
洛阳。
李治被莫名的悸动惊醒。
他披衣而起。
站在洛阳紫微宫,远眺天空。
西方一道金光划过。
好似一颗流星,没入分野。
“西方白虎主杀?”
李治心头突然一阵烦恶。
“快召太史令李谚入宫。”
后宫中。
正挑灯披阅奏章的武媚娘,手里的狼毫笔突然一顿。
那铁划银勾般的字就此停住。
一滴墨汁自笔尖落下,在奏章上泅开一片。
“皇后?”
在一旁侍奉的上官婉儿诧异道:“可是累了?需要婉儿帮着抄录吗?”
她眉心伤口已经好了。
只是留下一个深深的伤疤。
现在以朱砂描绘花瓣以遮掩。
一双眼睛依旧灵动。
只是脸上没有了过去天真烂漫之气。
好像李治对她眉心那一刀,令她从一个童稚少女,一下子变得成熟许多。
“无事。”
武媚娘摇摇头。
将笔搁下。
伸手抚上脖颈间挂的那枚玉佛。
幽幽叹了口气:“快了吧。”
“什么?”
上官婉儿以为自己听差了,追问一句。
“没什么,掌灯,我还要批完这些折子。”
武媚娘活动了一下酸的手腕,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明媚,美艳不可方物。
上官婉儿虽是女人,一时也看得呆住。
……
洛阳城外。
叶法善、刘志合等一帮道士们一个个站在道观院中。
眺望着西边方向,一时无言。
站在叶法善身边的,有一位年轻弟子。
正是青城山上老君观来的承贞小道。
“叶天师,怎么了?”
“你没看到吗?”
叶法善对这位由苏大为介绍来的道人十分重视。
一番考校后,也现这年轻道人颇有悟性,是个不错的苗子。
无论看苏大为的面子,还是别的考虑,都得将他做山门弟子栽培。
因此也就没当外人。
“西边方向,那种气象……不是大能出世,便是大劫。”
“大劫?”
承贞不由想起当日见过的那位身材高大,面色黝黑的“县公”。
那位应该便是大能吧?
大劫又是指什么?
年轻的他,实在无法想太远的事。
站在那里思考着,不知不觉,又犯困起来。
呼~~
“天师……”
一旁的茅山宗弟子,看着承贞居然站着睡着了。
顿时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各种看不惯。
“这家伙居然和天师说话时,站着睡着,大失礼仪。”
“他是马吗?居然能站着睡……”
院中一片轰笑。
空气里一时充满快活的气息。
“莫要笑。”
叶法善抬手压住众人。
目光投在承贞身上时道:“别看司马承贞年轻,造化却不小。你们只看到他站着睡着,我却看他体内气脉周流不息,真炁混元,若不是先天灵根,便是有特别修炼之法。
从今以后,不许对他不敬。”
最后一句,疾言厉色。
四周弟子及其余各道宗真人,心中一凛。
“是。”
……
隆隆隆~~
大音希声。
原来声音宏大到极处,是听不见声音的。
能感受到的,只有震动。
整个空间,不断震荡。
不,有声音。
那像是万物的鸣动。
像是英雄史诗。
又像是花式唱腔。
无孔不入。
不断钻入人的大脑。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力量?
好像整个世界,都在为她吟唱!
时间仿佛变慢。
只有那光,席卷而来。
缓缓堆叠。
光芒万丈。
苏大为的黑幕如羽翼般张开。
但还是慢了半步。
许多积石关内士卒,下意识仰看天。
当眼瞳映入天上光芒时。
起先是一点。
接着整个眼瞳被光填满。
身体迅速变作死亡的白垩色。
那是一种被抽离生命的苍白。
如高温窖火后,失败的瓷器。
见到光的士兵,瞬间失去生命。
化为石像、
然后,逐一粉碎崩塌。
留下满地灰白碎片。
苏大为的黑翼再展。
笼罩整个积石关。
四下一时黑暗。
黑暗中,传出萧嗣业、薛仁贵还有程务挺,唐军将士慌乱的喊声。
“出了何事?”
“刚才那是什么?”
“妖物!那一定是妖物!”
“都闭嘴!”
萧嗣业苍老而暴怒的声音喝出,如一头病虎。
虎死骨立,余威犹在。
黑暗中,繁杂的声音渐渐平息。
唐军毕竟军纪森严。
此处又是军中精锐。
得萧嗣业一喊,迅速平息下来。
“听苏大为的,苏大为,你拿出个章程来。天空那是何物?我军死伤若何?”
萧嗣业目不能视物,只能在黑暗中按住腰间横刀大吼。
手心,已被汗水浸透。
仿佛只有握刀这个下意识动作,能带给他一丝支撑。
多少年了,多少没有害怕过了。
哪怕面对突厥人,高句丽人,都没带怕的。
但是刚才那一瞬,面对自己无法理解,未知的力量。
那种恐惧,无法抑制。
手指在颤抖。
心跳也如脱疆的野马。
所有人,听到苏大为的声音传出:“你们都在此地不要动,我去去就回。”
去哪?
萧嗣业一愣。
就见黑幕笼罩的天空,掀开一道缝隙,苏大为的阳神,自头顶直冲上天。
阳神如刀。
那是一身明光铠,背后血色披风飞舞百丈,手执横刀的巨人。
仿佛身上蕴含着千万唐军英灵战意。
“那是腾迅啊,那便是腾迅!《百诡夜行录》第一,至今已知最强大的存在,我要会会她,我要问她几个问题。”
苏大为身体在原地抱着聂苏,阳神出窍。
向着天上那璀璨如大日的腾迅飞去。
心情,莫名竟有一丝激荡。
当今之世,能与一品真仙做对手的,只有腾迅。
聂苏的答案,就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