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郁敏离开,他知道的。
因为昨夜,他们两人见过面。
当时在客栈,他准备睡了,忽然有人敲门郎。
他开了门,她便站在门外锎。
已经换上了一身中渊女子的云锦裙,一头青丝倾泻了满肩,显然刚刚沐浴出来,空气中还飘荡着沐浴花的香味和淡淡的香。
她就那么站在门口看着他,一声不响。
屋外月光皎洁,屋内烛火摇曳,她的小脸拢在一片光晕中,那一刻,分明就是锦溪。
在他的注视下,她上前两步,伸出手臂,缓缓将他抱住,将脸轻轻偎在他的胸口,依旧未开口说一句话。
夜静谧美好。
熟悉的身子在怀。
他心跳踉跄,却又疼痛难当。
真的很痛,那种痛彻心扉差点让他落下泪来。
他知道她为何不开口,他知道她为何这样。
因为她不是锦溪,却想让他在那一瞬将她当做锦溪。
她在给他慰藉。
他没有推开她,却也没有抱她。
他跟她说:“谢谢!”
她这才自他怀里出来,略略后退了一步,对着他微微一笑,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
她说:“珍重!”
然后,便转身走了。
他没有回话,也没有追她,就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她离开,看着她回到自己的厢房,他才将房门关上。
靠在门后面,他坐了一宿。
他知道她要走了。
这两日他骑马行在她马车的旁边,她跟蔚景两人说的话,他也听了一个大概。
虽然真的有些匪夷所思,却又不得不相信他听到的一切。
她不是他的锦溪,不是。
有冰凉落在脸上,一滴一滴,他回过神才现,天空不知何时竟然下起了雨来,细细密密、缠缠绵绵,而他竟然不知不觉拉着马儿来到了锦溪的坟前。
坟包上都是新土,他知道,那是前些日子还在花楼的时候,得到他的消息后,为了查郁敏的底细,帝王派人来掘过。
消息送给他,的确是空棺。
没有人知道他那一刻的心情,狂喜到极致的心情。
空棺说明什么?
说明郁敏的确是锦溪无疑,而不是如她所说,只是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却没想到到头来,只是什么,用她跟蔚景的话讲,穿越。
呵~
什么是穿越?
借尸还魂吗?
老天!
既然你可以借尸还魂,既然你可以穿越,为何不让锦溪也借尸还魂,也穿越回来?
为何?
你为何要这么残忍?
已经无情地夺走了锦溪的生命,竟然连她的尸骸也不放过。
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了。
抱着被细雨洗刷的墓碑,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纵横了满脸,高朗将脸埋在冰冷的墓碑上,低低地呜咽。
锦溪,你在哪里?
我想你!
真的好想你!
****************
叶炫从边国回来,已是七日之后。
一切都如帝王料想的一样。
当他将沈如颜和帝王亲笔的那封信一起交给边国三王爷的时候,三王爷当场就矢口否认沈如颜是他的人,说,虽两人因为沈父的关系有些私交,却也仅仅停留在淡如水的层面上。既然她打着他的幌子,在中渊做出如此事来,他一定不会姑息,会给中渊一个交代。
按照帝王的吩咐,他没有等那个所谓的“交代”,而是将人和信送到,便回国了。
一回来,他便迫不及待回宫复命,当然,也想趁复命之机,见见鹜颜。
自那夜在花楼,他们两人那场尴尬后,他便回朝调兵,然后,事情结束了,他又去了边国。
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也不知道她......
正一边走,一边兀自七想八想,思绪猛地被一声尖细的“叶将军”打断。
他抬眸,就看到张如手执拂尘急急而来。
“叶将军你来得正好,杂家正准备去将军府找你呢!”
叶炫一怔:“公公有什么事吗?”
言语间,张如已来至跟前。
“皇上算算脚程,说叶将军应该要回了,正让杂家去将军府看看,若是将军回了,便让将军速速带人去啸影山庄将太上皇和太后娘娘接进宫来。”
速速?
叶炫眉心一跳,“生了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那个北凉的太子不是过来请赐婚吗?然后,皇上说,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想要听听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的意见。”
“哦,”叶炫点头,正欲领命而去,忽然又想起什么,猛地抬眸,“请赐婚?谁?北凉太子请皇上将谁赐婚给他?”
张如便好笑地看着他:“这个问题叶将军还用问吗?我中渊只有一个公主不是,哦,不对,看杂家这嘴!”
张如一边说,一边抬手扇了自己一耳聒子,“有两个公主,只是小公主才四岁多不是,所以......”
“鹜颜!”
叶炫瞳孔一敛。
“正是,所以才让将军去啸影山庄将......”
张如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眼前人影一晃,等他反应过来,叶炫早已走了老远。
张如摇了摇头,猛地惊觉过来,那厮是直直朝着龙吟宫的方向而去,顿时心中一骇,连忙追了上去。
“叶将军,叶将军......”
叶炫直接冲进了龙吟宫,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反应都没有反应过来。
龙吟宫的外殿里,帝王正跟一个男人一边饮茶,一边相谈甚欢。
叶炫的突然闯入,瞬间破坏了这份和谐美好。
帝王和男人都疑惑地看向他。
他有些窘迫,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怎么脑子一热就冲了进来。
连忙行礼。
“有事吗?”帝王放下手中杯盏。
叶炫微微挑起眼梢看向帝王边上的男人。
男人剑眉长飞、皓月薄唇、丰神如玉、气度高华,与帝王这么坐在一起,就像是两尊来自九天的神邸,一个璀璨、一个耀眼。
如此俊美如俦、一身风华的男人,想来应该就是北凉的太子商皓宇。
看看人家,再瞧瞧自己。
真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叶炫瞬间觉得没了底气。
“叶将军,有事吗?”
见他不语,帝王又开口问了一遍。
叶炫想了想,道:“微臣方才听张公公说,皇上让微臣去啸影山庄接太上皇和太后娘娘。”
“哦,对啊,”被他一提,帝王似乎也想了起来,“你怎么还没去?人家北凉太子殿下在这里等着呢。快去,快去!”
“是!”
叶炫领命而去。
一出了龙吟宫却又懊恼得不行。
张如就站在门边上看着他,看着他走来走去、走去走来、心急如焚、六神无主的模样。
终于,张如忍不住了,笑.眯.眯上前:“叶将军还不去啸影山庄,这是还想进去见皇上吗?要不要杂家进去通报一下?”
叶炫面色一窘:“不用了!”
便连忙转身离开。
可走着走着,又觉心里堵得慌,一双脚就像是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动。
不行!
他得找当事人!
转身,他又直直朝鹜颜所住的醉霞宫而去。
醉霞宫的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
末末跟暖暖坐在秋千上,鹜颜在旁边一下一下推着。
“坐稳了!”
两个小家伙“咯咯咯”笑得开心至极,还不停地提着要求。
“姑姑,姑姑,再推高一点......”
“姑姑,姑姑,再快一点......”
“到时摔下来可不许哭鼻子!”蔚景坐在树下的石桌边,轻摇团扇,虽嘴上斥着,脸上是却是满满的宠溺。
叶炫忽然出现在院子里,蔚景跟鹜颜都是一怔。
鹜颜停了手中动作,看着他。
他对着蔚景行礼。
<p了,又硬着头皮跟鹜颜说:“能跟你谈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