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还不到十一月,气温也有十几度,但海边城市已是彻骨的阴冷。
眼前这个房源顾艺已经在网上盯了一周了,房主是一位可用神龙见不见尾来形容的中年生意人,那座定价低于市价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房子却卖了整整两个月也没有卖出去。
这一天,好不容易约了房主见面,顾艺一早就拉上一脸不耐烦的沈一白来到了那座花园式小区。
“房子肯定有问题的,何必来浪费时间呢,要不然那价格早就卖出去了。”
将车子停到小区门口后,沈一白一边向小区里走着,一边悻悻地对身后的顾艺埋怨。
“就算是有问题我也要知道具体是什么问题。”
顾艺冷冷地回敬,啃着刚刚从小区旁边快餐店买来的汉堡,超过沈一白,沿着落满细碎竹叶的小道,快速朝着8号楼的方向走去。
哈着冷气搓着手的沈一白从背后白了顾艺一眼,自从她加入广厦以后,自己的好日子就到头了。成天拉着他找房源,甚至还跑到大街上传单,好在那天极有先见之明的他戴了一个巨大的口罩,要不然清江市各媒体又不知道该怎么编排泛海集团了。最让沈一白无法忍受的是,顾艺居然三天两头拉着他往各小区钻,专门找楼下遛弯、下棋、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聊天,四处打听他们所在的小区有没有哪家要卖房。
想到这些,沈一白兀自摇了摇头,把衣领竖起来挡住一直往脖子里钻的冷风。
“欸,顾艺!”
顾艺回转身,口中还叼着热牛奶的吸管。
“为什么要帮我啊?我们的约定里好像没有这一项吧?”
这是一个盘桓在沈一白心中良久的问题,聪明的他,其实早就现了某些端倪,但为了她好,最好还是要提前把自己的立场挑明。他沈一白从高三开始就喜欢玩暧昧,就喜欢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要真是要和某个女孩在一起,贴上她的专属标签,他还真有些受不了,他烦钟小蔓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对方太粘人。
“是啊,为什么要帮他呢?”
顾艺一遍遍地追问着自己,却找不到一个充分的借口,只得折返到沈一白身边,扬起下巴,盯着他飘忽不定的眼睛反问:“那当初你从西藏回来为什么来找我?”
“这……我认识的其他人不都狼心狗肺嘛?”
沈一白明显是在敷衍了,顾艺重新转过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她突然有些害怕听到他的答案了。她怕自己在他的心目中仅仅只是一个合作伙伴,又怕他逾越了某条界线。
“必须郑重其事的告诉你,我誓40岁之前不找女朋友的。”
背后的沈一白喊了一句,
顾艺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
她努力将口中的食物吞下去,长吁一口气,背对着沈一白大声说道:“管我屁事!”
她想,其实他跟自己是一样的人吧,一种状态下生活久了,就会有种难以名状的安全感,就会给自己画下一个看不见的圈。顾艺敢保证,如果沈一白下一秒从怀里掏出钻戒单膝跪在自己面前求婚,她的反应也是撒腿就跑。
越是想要接近某种东西,越是害怕某种东西。
从高中到现在,十多年的时间过去了,顾艺早就忘了爱情的味道。
她跟沈一白之间应该不是吧,虽然心里有些失落,鼻子有些酸。
房子的主人早就等在那座楼层、位置和装修都极好的房间里了,迫不及待地向顾艺和沈一白介绍:“当初光装修就花了将近20万呢,还有家具家电几乎都是全新的,全送,价格也有的商量。”
顾艺四下打量着那座房子,实在看不出这座三居室有什么必须自行放低身价的瑕疵。
“里面不会死过人吧?”
说话的是沈一白,这家伙完全不顾及房主的面子,伸脚踢了踢卧室门,看看是不是实木的。
中年房主的脸明显挂不住了,但却好像不敢得罪他们这种小中介似的,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沈先生一定是在开玩笑,这房子虽说已经买了差不多五年了,但我们很少来这里住的,哪会生那种事情。”
顾艺狠狠地剜了沈一白一眼,早知道出门的时候给他嘴上上把锁了。
“刘先生别介意,他说话就这样,既然是这样,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低价卖了那么久还没有卖出去呢?”说到此,顾艺回转身来,看着房主,继续补充道:“您既然选择跟广厦合作,我们就是合作伙伴了,把房子的情况全都说明白,才好尽快卖出去。我们不但要为你负责,还要为买方负责,隐瞒真实情况以后你和我们都要负法律责任的。”
刘姓房主的笑容僵止在了脸上,坐进还盖着沙套的沙里,掏出一根香烟点燃,长长地吐出一口烟雾后,好像下定了决心:“不瞒顾小姐,半年前我的工厂资金周转出现了问题,把这房子抵押给了一位朋友,借了五十万现金。这些日子生意一直不好,现在还没有还上那些钱。所以现在想把房子卖掉,还上我朋友的钱后,剩余的投进工厂。”
“哦。”
对方终于说出了实情,这也正是房子卖了那么久都没卖出去的真正原因,产权不明晰,哪有人敢接手啊。
“我可以向买方保证,只要他愿意先支付我朋友的本息60万,我把房主赎回来后立马过户!”房主明显有些急迫,从沙上站起来,定定地看着顾艺的双眼。
顾艺把目光转向悻悻地沈一白。
“别看我!这明摆着就是在骗钱嘛,我可告诉你顾艺,生意人我见多了,哪个不是说一套做一套。”
说着话,沈一白已经拿起桌子上的包,率先向着门外走去。
顾艺对着一脸苦笑的房主尴尬一笑,没有去追沈一白。
“没关系的顾小姐,我能理解你们。”
房主将烟头按灭在一张湿巾里,包成一团,揣进了口袋,看样子是想下楼时丢进垃圾桶。
“情况我现在大体了解了,我是想对刘先生说,您看有没有这种可能呢,你先向其他亲朋借一部分钱,把房子从那位朋友那解押?”
“呵,”
房主苦笑一下:“这一两年来,为了维持那座工厂我亲戚朋友几乎都借遍了,但凡能想到别的办法,也不会低价卖这边的房子。这不,厂子好不容易接到一笔美国客户的大订单,却没有钱去进原料,所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