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的第二天一大早,济宁府出了名的媒婆花婆来到了胡荣府上,声势浩大的带着四个小哥,每个小哥都拿着一个礼盒,上面用红绸盖着。
想必今天这趟媒不是一般人家,半老徐娘的她也刻意打扮了一番,头上带着银丝内映红菱?髻,脸上敷了厚厚的粉底,却还是有些遮不住皱纹,鲜艳的红唇与嘴角豆大的黑痣相互衬着,身上穿着天蓝段大袖衫,陪着一件杏黄马面裙,手中攥着一块亮紫色丝绸手绢,涂了豆蔻色的指甲更显狭长,走起路来,明晃晃的金坠子格外扎眼。
敲开胡府的大门,也没等家丁去通报,花婆便带着那四个人脚下生风的来到了大厅中,胡荣恰好从后院来到前厅,家丁没能拦住有些无理的来客,有些担心搅了老爷一大早的兴致,胡荣见来人是花婆,也知道家丁拦不住,便示意家丁下去了。
看到胡荣,花婆甩一甩手中的绢子,吩咐那四个小哥:“快快快,快放下。”
四个人依次将四个红木礼盒放到正厅中的黄花梨木桌上,掀起上面的红绸,打开盖子,只见礼盒中依次是金元宝二十锭、百年人参两棵、和田玉如意一对,最后的一个礼盒里面是金耳环一副、金戒指一件、缠臂金一件,金手镯一双。
“花婆,您这是…?”
院子中,梅花树上传来几声喜鹊的叫声,花婆满脸堆笑的接口:“这‘喜鹊叫,喜事到’,今儿个我可是专程来给胡员外报喜的。”
知道花婆其人是做什么的,看这礼物也明白了她的用意,指定是上门给菀柔说亲的。胡荣心中清楚,能给得起这样的见面礼,对方肯定非富即贵,只是他胡家嫁女儿可不看重这礼物,便假装不懂的问:“报喜?”
花婆满脸堆笑的说:“我这是啊给令爱报喜呢。”
胡荣听她说清楚来意,也直截了当的回绝:“菀柔年纪还小,她的婚事还没有打算。”
“胡员外,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还是早作打算的好。实不相瞒,就凭令爱这才貌双全的美名,托老身说媒的那可是要从这济宁府排到微山湖里去了。”
到底是保媒的,又是济宁府上出了名的能说会道,对于胡荣的拒绝,花婆只当是推脱,嘴里跟抹了蜜似的继续说:“我就想着吧,凭着胡府的殷实、胡员外您的人品,令爱的芳名,总要选一个配得上的不是,那些个凡俗夫子哪能说提亲就提亲,保不成那不是打我花婆的脸么。”
“多谢花婆抬举,我就菀柔这一个小女儿…”
他还没说完呢,花婆已经把话头接了过去:“对啊,所以婚事上不能马虎,老身今天要给胡员外牵的这个因缘啊,就一个人品家世、外貌才学都能配得上令爱的人家。”
知道做保媒的这些个太太嘴都厉害,却没想到这么厉害,胡荣心中很无奈,只能洗耳恭听。
“这人啊,胡员外也不陌生,就是济宁知府张大人家的少爷。”
济宁知府张鼎,其子张士举在地方上都是有些名头的,张鼎身为四品大员,位高权重,济宁府中自然无人不晓,至于张士举倒也是有些文才的,相貌也风流出众,可惜仗着老爹的势力,整日寻花问柳,甚至在接头当众调戏良家女子,闹出多少闲事,还自诩风流才子。
张鼎文人出身,虽然怒其不争,可就这么一个儿子,又有老婆护着,也没法管教,只希望他别热出大祸,哪天能真心看上一个女子,早日娶回家,也好让他收收心。
所以,昨天晚上张士举看花灯回府,说起这胡家小姐,他一早便命人备下厚礼,请了济宁府最厉害的媒婆花婆来提亲。
胡荣一听花婆今日上门提亲的对方,竟然是堂堂济宁府知府家的少爷,他心中立刻惊觉了起来:“这张公子怎么会知道小女?”
“看您这话说的,令爱那容貌气质,这济宁府有几个不知道的?”
见胡荣听了恭维,脸上的笑意还是淡淡的,花婆也是清楚这张知府身份不一般,张家公子在这济宁府又是有些风流韵事的,胡府千金是胡荣的掌上明珠,胡家虽说不是有权有势的官家,却家境殷实,是不会太看重对方的门第,更看重的自然是人品学识。
这个媒她心底本不想接,可碍于张士举的蛮横不讲道理,她不得不接,这胡府虽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家,生意做这么大,自然也不能小觑,她也不敢惹胡员外不高兴,便笑着解释说:“说来也是缘分,昨儿个不是元宵节嘛,令爱在街上赏花灯正好被张少爷看到了,当真是被惊为天人,还以为是九天仙女下凡呢,回去之后啊是一晚上念念不忘,这不一大早张知府就托老身来保媒。”
胡荣想起昨天晚上用过晚膳后,见菀柔有些闷闷的,便让她二哥和绍然陪她去街上逛逛,想必是那儿时候,遇到了这位张府的少爷。
对于这门亲事,胡荣是绝不可能答应的,可张鼎毕竟是这济宁府的一府之主,他不能太驳人家的面子,便婉言谢绝:“有劳花婆费心,这张少爷贵为知府公子,知书达理,我家小女从小被我惯坏了,脾气坏也不识大体,实在是不敢高攀。”
花婆一听这话便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胡员外,您可别开玩笑了!这济宁府谁不知道您胡家家风最是严谨,令爱脾气温婉、心地柔善。他张府虽是官家,可您这胡府家大业大,若是能结亲可是实打实的门当户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