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件事情,自己若是扛下了,家人真的能够幸免吗。
如此数额的军饷,兼之皇帝被兵卒以死谏相胁迫,也许早就超出了自己或是太尉穆柯所能承受的吧。
而齐朗对于穆柯的态度,又到底是怎样的?赵颉在这短短的一瞬之间,脑海中却是闪过无数的念头,而此时此刻,这样的思考,之于他,无异于酷刑一般。
当王愫的声音终于响起的时候,不单单是赵颉,这立政殿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暗暗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坠落百丈悬崖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到谷底,又或者是,跋涉过沧海横流,终于见到了陆地。
若说这清平一朝,还有谁,能揣测出似乎已经没有了感情的齐朗的心思,那便只有这位二十二岁便官拜丞相的王愫。他如今亦不过二十五岁,却无人不服,凭的也是,他这份对齐朗心思的把握,无人能及,无人可及。
“陛下,虎贲新军,乃是太尉在清平二年提的,此后近三年,太尉为虎贲军可谓是殚精竭虑。臣倒是想为太尉大人说上句公道话,谁人都有可能以虎贲军为自个谋私,唯独太尉大人不会如此。只怕这朝野上下,除了陛下之外,最盼着虎贲军好的,便是太尉大人了。”
王愫说这话时,脸上挂着极柔和的笑容,并不深刻的五官,却如水墨画一般俊朗,叫人见之,便心生好感。
“太尉大人,起来吧。”王愫的话,恰好给了齐朗一个台阶,方才那般盛怒的人,却是对着太尉穆柯,如此轻轻放下。
“陛下,此事只怕牵涉甚广,兹事体大,绝非一时便能理得清楚的。臣请陛下息怒,不如先将赵颉和徐烈收入天牢,在慢慢审问。”王愫称呼这两个仍是跪着的人时,已是不称官职。这话从当朝丞相口中说出来,便代表了王愫自个的态度。
这两个人,不论事情如何,都是逃不脱这罪名了。只是,这罪名的大小,还可商量。而无论如何,这两个人的官,是已经做到头了。
“便依汝阳所言。”齐朗倒是难得的缓和了面色,仍旧是温和的样子,对着眼前的王愫,“此事牵涉甚广,朕希望诸位妥善处理。刑部尚书,这两个人,先给朕押入天牢,严加看管起来。着禁军搜查府上,将他府上一应家眷,也尽数收监。至于这银两,着刑部户部立即追查,去向何处,都给朕一一查实。至于旁的,交三司一并会审。丞相,这事,你亲自督办,却不能有半点含糊,任何人,若是存了侥幸之心,都叫他看看清楚,此时的下场。”
“是。”
“拖欠虎贲的军饷,先从朕的私库里,拿银子填上。总不能叫朕的军队,****饿着肚子操练吧。”齐朗说这句话时,神色倒是十分平静,而听他说话的王愫,亦是毫不诧异,也并不管,群臣心中此时又作何想法。
只是底下响起了一叠声的“陛下圣明”,齐朗环视四周,现眼睛能看到的,皆是低垂的头颅和乌纱的官帽。
“无事,便退朝吧。”
“臣等恭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