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琚直戳戳地站在褚移身后,瞧见容安脸上大大的笑容,亦是怔住。
容安先瞧见他,冲他一笑,朝他扬了扬与褚移握在一起的手:“墨琚,给你介绍个人。我哥哥,褚移。今天我们结拜了。”
墨琚怔住一时就没能回神,半天才“哦”了一声,“恭喜你。”瞥了褚移一眼,“也恭喜你,褚移。以后,得称你为大舅子了。”
褚移有些尴尬又有些失落地站起身,拱手一礼:“王上,您回来了。”
容安道:“可不,以后我哥哥就是墨国国舅了。我是国舅大将军的妹妹,看谁还敢欺负我。”
墨琚淡淡笑了笑:“是啊。褚移手上可是握着墨国半数兵马,孤也不敢对他怎样的。”顿了一顿,道:“晚膳准备好了,能不能起来用膳?”
人家要用晚膳,就不好在这里耽搁了。况墨琚回来,他这个伪情敌也就该退场了。褚移拱手又一礼:“王上,臣就告退了。”
墨琚看着他,面上既没有摆出一副王者的威仪来,亦没有摆出一副看情敌的戒备样子来,只是淡淡地道:“容安认大哥,大将军认义妹,大喜之事,就趁此良夜,庆祝一番也好。你留下来与孤共饮几杯。”
王上有命,自然不能推辞。褚移点头答应。容安很高兴:“你确实应该好好款待我哥哥的。没有他,哪有墨国现在的辽阔疆域?”
没有他,哪有现在的你。这句话憋在墨琚心里,却没有说出来。对于褚移,除了抱歉,他还能说什么?
但姻缘面前,本就没有抱歉一说。因爱情并不是一样物事,能者就能得之。那是有缘者才能得之的。
“嗯,应该的。”墨琚点点头,吩咐成一将晚膳就摆到内殿来,虑到容安的身体经了一吓又有些撑不住,特意给她备了一张舒适的椅子,椅子上垫了厚厚的坐垫和靠背。
这些都是王者之尊的墨琚亲自来做,褚移在一旁默默瞧着,黯然无语。
他其实回朝以后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他虽常常一副冷峻模样,但一向待人却平和,宫中那些侍卫为提高自己的功夫,都爱跑到他家去请教,也爱跟他八卦些宫中见闻。
这其中就有关于容安的传闻。
据说墨琚对容安的态度起初其实算不得好。常常拿王上的权势压她,还将她幽禁在掌乐司过,李箬害她王上也没有及时去救她,虽然有一次他替她挡了剑,但也没有比之前对她的态度有所变化。
容安对墨琚的态度更是恶劣。自上任那个大司乐,常常消极怠工,王上的召见也能驳回,甚至还会对王上出言不逊,直呼其名的时候都有。
褚移听到这些的时候,常常就一阵沉默。
容安和他在一起征战沙场的时候,从来就不会对他出言不逊,也不会驳斥他,更不会消极怠工。即便有意见相左的时候,也是耐心和他讲道理,或者干脆就是服从。
现在想想,那些年他们客气得就像是主人与宾客。
容安失忆归来,情况就完全颠倒了。墨琚护她宠她惯她跟什么似的,虽然有时被她气得牙痒痒的,却也只是忍着不作。一颗心几乎是揉碎了掰开了摆在她面前,令她想躲也不成。
论到懂女人的心,褚移不得不承认,他离墨琚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败给他,也不冤。
容安推了推他的手臂,笑道:“哥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褚移醒过神来,嘴角微微一挑:“在想从前在战场上,你十分英雄,和现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容安扯着他在桌前坐下来,温婉浅笑:“我居然还有那样的时候?哥哥,那你说说,我以前有没有提着剑杀过人。”
墨琚在她身边坐下,将一只青铜酒樽推到褚移面前,吩咐成一倒酒,没有插言容安的话。
褚移淡淡一笑,道:“你么……这个问题要看怎么说。你没有提剑杀过人。甚至……你都没有提过剑,顶多也就带个防身的匕。但是……”他拖长了声音。
容安往前凑了凑,“但是什么?”
褚移神情变幻莫测,语气倒还淡然:“你一个小小的计策,便能要了千万人的性命。”
容安倒抽了一口凉气,褚移却仍是从容。对于一个常年征战沙场的人来说,死个把人和死千万人其实没什么分别,都是寻常事。就像他鞭杀章仝。一鞭子下去便是血肉纷飞。
墨琚端了酒杯,气质儒雅,温声打断褚移的话:“孤就借着这杯酒,敬你和容安两位为墨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大英雄。”
容安手中的自然是一杯药茶,心里有些戚戚,但面上还是保持着笑意,举着她那杯药香沁鼻的茶,道:“那我就敬那些逝去了再也回不来的岁月吧。”
那些会被褚移和墨琚铭记的岁月,在她这里就真的回不来了。想象着过去她一句话一个动作就可能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她喝下茶水的时候,觉得忘记也并非是一件不幸的事。
今日所做一切都只为让褚移忘记过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容安自然没忘记这个初衷,这句话另一层意思便是告诉褚移,逝去的,再也回不来了。
褚移聪明,想来能明白她的的意思。
坐在她对面的褚移,端着雕成雏凤形状的酒樽,微微笑了笑:“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