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晞推着顾瑾回到明安宫,两人没进屋,坐在廊下。
顾瑾看着院子里已经新芽爆出的石榴树,有几分感慨,“又是一年春。”
“我陪大哥出城逛逛?城外春意浓厚,繁台春景这会儿是最好的时候。”顾晞立刻建议道。
“这一树之春,和一城之春,有什么分别?”顾瑾笑道。
“还是不一样。”顾晞笑起来。
“嗯。今年要编造五等版薄,这事年前议过,要遣人至各处明查暗访,以防上下勾结,不实不尽,你回去就写份折子,荐沈明书去核查这件事。
丁口田财,是国之根本,这桩差使,对沈明书这位大才,正是大才大用。”
顾瑾嘴角往下,似有似无的扯出丝丝鄙夷。
“沈明书担不起,他也不会去,他怎么舍得离开老二,半步都不会!”顾晞干脆直接的啐了一口。
“这件事要是不去,那核查粮仓的事儿,永平侯肯定有脸再说,杜相断不会再开口了。”顾瑾往后靠在椅背上,看起来十分自在,“沈赟死了,真是令人愉快。”
顾晞笑起来,看着顾瑾,“大哥这话……大哥今天心情挺好。”
“最近心情都不错。
你去一趟户部,找孙洲说说话儿,就说我说的,听说孙侍郎在百官中间,号称磨勘百事通。”顾瑾笑道。
“大哥不是说让永平侯闹腾个两三个月,再提吏部的事儿,怎么现在就?”顾晞眉梢扬起。
“唉。”顾瑾叹了口气,“沈赟死了,咱们要是不给永平侯提个醒儿,他闹都不知道往哪儿闹。
让孙洲去提醒他,也让孙洲心里明白,他能权知吏部,不是出自永平侯府,而是源于咱们。”
“好。”顾晞笑起来。
……………………
李桑柔在廊下晃晃悠悠,一言不,一直坐到天色将晚。
金毛跟着大常,进进出出的忙,黑马睡了一觉起来,见李桑柔跟他睡着前坐的一模一样,提着颗心,踮着脚绕过李桑柔,凑到大常身边,小心问道:“老大这是怎么了?没事儿吧?”
大常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拎着串儿腊肠,走到离李桑柔四五步,闷声问道:“咱们今儿晚上吃啥?”
“嗯?”李桑柔一个怔神,再噢了一声,看着大常手里那一长串儿腊肠,“家里全是腌肉咸肉咸鱼咸鸡了?”
“嗯,鱼市肉市菜市都得等出了正月才开市儿。”
“把炸的鸡块鱼块,咸鱼腊鸡炖一锅,瑶柱烧萝卜块,蒸碟子腊肠,再拌个香油白菜丝儿,不想吃馒头,蒸锅米饭。”
李桑柔干脆的吩咐道。
“好!”大常应声愉快。
老大还能吩咐吃什么,那就没大事儿。
黑马扬手表示蒸饭这事儿他来,金毛忙着去刨萝卜白菜,大常先炖上鸡鱼,接着泡瑶柱切萝卜切白菜。
半个来时辰,大常三人大盆大碗摆了饭菜上来,吃了饭,李桑柔捧着杯茶,这回不坐椅子上了,坐到台阶上,仰头看了一会儿还算圆满的月亮,叹了口气。
“大常,你说这天下,有多少冤死的人?”
“那可数不清,太多了。”大常看着李桑柔。
老大从山子茶坊回来,就有点儿不对劲儿,跟冤死这俩字有关?
“从前咱们在江都城的时候,那城里,一天有十好几个婴孩出生,一天也要死个十几个人,那十几个死人中间,有多少冤死的?
这建乐城,一天生多少人,死多少人?中间有多少是冤死的?
这天下呢?”
李桑柔更像是自言自语。
“我们家是过兵的时候,一家人死光的,一个村上的人都死光了,他们都是冤死的,可这冤,找谁去?”黑马抹了把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