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薄西山,唐卓对着最后的一点太阳伸了一个懒腰,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不过一转头,却看见一个白老头披头散的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
唐卓眉头一挑,问道:“你还留在这做什么?”
这个披头散的老头,正是方如讳,来时他本来还看着颇有些苍劲之感,整个人也精神抖擞,但是一下午过去,他现在看起来却憔悴得像是七十岁的疯老头,就连脊背都弯了。
方如讳干枯的嘴唇颤抖着,走到唐卓身后,语气敬畏地道:“唐大师,我错了。”
“哦?”唐卓有些意外,如果方如讳刚才一直在观看自己治病,叫自己一声大师不足为奇,不过道歉又是为什么?
“我实在是愧对祖宗,更是侮辱了中医传承,活了五十多年,自以为为了中医付出无数,其实只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还厚着脸皮说出一番冠冕堂皇之词。”
方如讳一低头,深鞠一躬,道:“更没想到的是,我竟老眼昏花,认不出唐大师的神医手段,甚至大放厥词,我现在醒悟了,知道自己错的离谱,恳请唐大师饶恕我的过错。”
“你跟我今日之后,恐怕没什么机会再见,我饶恕或不饶恕,又有什么关系。”
唐卓轻轻摇头,然后忽然看见自己手里的那副爷爷留下来的银针,道:“除非,你还抱有别的目的,莫非还惦记我手里的这副银针?”
方如讳心里此刻无比平静,他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施展出了神鬼莫测的高明医术,就算自己刚才心里的想法被看穿也不足为奇了,他稍微抬起头来,情真意切地道:“唐大师,我是真心悔过,更不敢对您的东西抱有非分之想,现在只是希望,您能收我为弟子。”
“你说什么?”唐卓面色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如讳低下头郑重地道:“我想拜入唐神医门下,为中医传承献一份绵薄之力。”
唐卓这回听清楚了,但心里还是十分惊讶,出来行医是第一回,竟然就要白捡一个这么大的徒弟?
唐卓沉吟了片刻,道:“听你刚才所说,既然你是杏林世家,又是名门之后,这样的出身,恐怕终其一生都不会改换门庭,你所要传承的,应该是你方家的医术,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我方家一门,二十年前便只剩我一人,说起传承,早已在那场灾难中断绝,而我这二十年来漂泊江湖,也慢慢失了本心,我自知愧对老祖宗,已无颜面再说自己是方家之子,我只希望,能学的一身好本事,为中医正名。”
方如讳真诚地仰望着唐卓,仿佛最虔诚的信徒一般,道:“以往我一直以为中医在我们这代注定会没落,可是直到看见您,我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一直在坐井观天而已。”
正说着,方如讳忽然两手前伸,把唐卓都吓得后退了半步,谁知方如讳下一步动作竟然直接跪倒在地,重重的叩,大声道:“恳请唐神医,收我为徒。”
唐卓道:“我要怎么相信你说的是真的,万一你以后又变成现在这幅德行,做出抹黑中医的事情,我岂不是养虎为患?”
方如讳举起四指,道:“我方如讳誓,此生愿入唐神医门下,为中医传承事业,奉献我最后这半生,若我再生异心,就让老祖宗显灵,把我这个不孝儿孙给立刻带走。”
唐卓摇摇头道:“誓这一套我是不信的,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方如讳的眼神希冀的看着唐卓,只见他指着前面的摊位,道:“我平时很忙,没时间每天过来,所以从明天起,如果你能够代替我在这里免费给过来问诊的老人和儿童治病,我就考虑收你为徒。”
方如讳心里一动,立刻便明白,这一定是唐神医的考验,考验自己是否真的诚心悔过,愿意做一个有医德的中医。
方如讳立即道:“请唐师放心,弟子定会谨遵师命。”
唐卓在心里无语地道:“这老家伙,脸皮是真够厚的。”
唐卓把摊位一收,放进自行车的前面,然后跨上自行车准备离开。
方如讳也提着自己的医篓子追了上来,喊道:“唐师,唐师,请留步。”
“又有什么事?”唐卓停下来皱眉道。
方如讳见唐卓脸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唐师,家住何处,弟子……该怎么找您。”
唐卓没好气的笑了,这老家伙还怕自己跑了不成?
唐卓道:“三天以后,我会过来找你,如果到时候你的确按照我说的规矩在做,我就收你为记名弟子,这些事情,到那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方如讳脸上终于展开笑颜,拱手鞠躬道:“弟子领命。”
唐卓摇摇头,把脚踏上自行车的踏板,刚踩到第三圈,后面传来方如讳激动的嗓音:“弟子恭送唐师!”
刚才看见唐卓和方如讳斗医一段的围观乡民早就散了,这时都是新来的,看见一个白老头对一个小年轻自称弟子,顿时便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二人。
唐卓无语的翻了个白眼,这老不修的,难怪这些年家道中落还没饿死,脸皮这么厚,上哪都不愁饭吃。